由于公司大多人都久仰夏殊大名，今晚的欢迎会竟无一缺席，包间里热闹异常。
这种聚会上，乔懂一般只是当个结账的摆件儿，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看着大家群魔乱舞，连几句冠冕堂皇的开场也不乐意说。
几杯酒下肚，气氛就活起来了。
而要说热闹，还属夏殊周围的位置最热闹。
敬酒的、要签名的、合照的，轮了一周下来，菜已经凉了大半，可大家都没心思吃。
因为他们都在看江总和小夏大神。
这两个人不知何时较上劲儿了，开始的时候还借词敬酒，勉强维持着客套，可到了后半场，两个人都开始一声不吭地互灌。
大家都明显感觉到，江总这个要强女人的胜负欲又上来了。
苗苗心惊，凑到乔治余身边嘟囔：“乔董，你不管管啊？”
乔治余虽然挑了个还算清净的位置，却架不住今晚员工们兴致高涨，不知被灌了多少杯酒，此刻整个人也蔫了，只摇头，不吭声，估计脑子已经成了浆糊。
苗苗顿时无言以对。
只是她看着，江总怎么好像渐渐落下风了？
直到饭局结束，江练整个人已经喝麻了。
但认识江练的人知道，她这个人醉酒的状态很古怪，从不张牙舞爪地耍酒疯，也不没完没了地唠叨，反而有点……
霸气。
餐厅门前，江练抱着双臂迎着冷风，站得笔直，
她顶着一张冰冷的、煞白的脸伸出手，当众直呼自家老板大名：“乔治余，扶我上车。”
乔治余醉得双眼迷蒙，实在没力气伺候这位老佛爷，正打算给她叫车的时候，夏殊拦下了。
“顺路，我送她回家。”
被酒精灌傻了的乔治余费力地分辨了一下夏殊的话，又见他精神抖擞，不像喝醉，这才放心地把重任委托给江练的邻居，小夏大神。
其实夏殊也醉了。
喝了那些酒，不醉是不可能的，但喝醉的夏殊眼睛亮得出奇，褪去了那一抹不合年龄的老成，总算显出了几分少年气。
夏殊搭上江练的手：“女皇，我伺候您行吗？”
江练眯起眼睛，伸手捏着夏殊下巴打量了一瞬，从鼻子里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醉了还看脸。
这言行举止整个一女霸总。
夏殊折腾了半天，总算扶着江练一路回了家，她虽然口齿清晰，眼神明亮，但摇摆的身子和虚浮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喝醉的事实。
一路上，江练继续入神地扮演着女霸总的角色，拿着手机在那指点江山，一会儿让Tom发个邮件，一会儿让Jerry整理会议记录，到了家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指挥擎天柱在乔治余的茶杯里下泻药。
夏殊瞟了眼：她手机拿倒了。
江练没察觉已经到了自家门口，“暗杀计划”商讨得正在兴头上，夏殊只得插嘴：“指挥官，咱家门密码多少？”
这次她倒是利落，转头道：“557890，输吧。”
夏殊一输，错了。
夏殊咬了下后槽牙，又平静地道：“正确密码到底多少？您再不说，乔总就要绝地反杀了。”
江练神色一凛：“这可不行！”然后一把推开夏殊，却因醉酒而软趴趴地倒在门边，一通乱摁，却没一次摁对的。
夏殊见她疯劲儿起来了，这夜深人静的保不准被告扰民，只得心一横，直接把江练扛进了自家。
喝醉了的江总不认生，等夏殊烧了水再回来的时候，江练已经靠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只是眉头蹙得很紧，
夏殊想了想，还是轻轻碰了碰江练的肩膀：“江总，吃醒酒药？”
一听江总这俩字，江练缓缓醒过来，眉头愈发拧得能夹死苍蝇。
她斜斜扫了夏殊一眼，也不接过杯子，只是有些疲惫偏过头去：“别江总江总的叫，听着跟多大权力似的，实际上什么烂摊子都得我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这总谁爱当谁当去。”
看她话匣子打开了，夏殊愈发觉得有趣，不动声色地坐到她对面，也不急着催她喝药：“怎么？工作不顺心？”
江练想了想，虽然顶着一双朦胧的醉眼，说的话却很清醒：“工作哪有顺心的？都是为了生活。”
她虽没提及具体，可寥寥数语，听者也能从其中多多少少感觉到无奈与心酸。
可夏殊却深深看了她一眼：“江练，难道你不觉得……其实你值得更好的？”
夜深人静，夏殊的声音清冷有力，又十分坚定，仿佛黑暗中的一团光，轻轻撞在了江练的心上。
纵是被酒精麻痹了大脑，江练还是不可控地失神了一瞬，错愕地转头与夏殊对视。
可当看见这张年轻帅气、隐含傲气的面孔后，某些与他相关的不悦记忆涌上脑海。
江练扯着嘴唇一笑，低声道：“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
夏殊一时没听清，不由微微倾身：“什么？”
而下一秒，领子一紧。
他猝不及防地被江练一把扯了过去，刹那间，二人的面孔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他们的距离虽然很近，可由于江练的动作过于粗暴直接，叫人寻摸不到一点暧昧的味道。
江练板着脸看着夏殊：“咱俩熟吗？我值不值、好不好，轮不着你来说吧？”
看她这神色，听她这语气，夏殊算是清楚了。
她可能真的对自己没什么好感。
可到底是心里惦念了多年的“只鱼”，纵使此刻江练看他的目光中满是冷漠和疏离，可她手掌的温度还是透过夏殊那薄薄的一层衣服，直透进了他心中去。
夏殊沉默地与江练对视了一瞬，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下，仓促地别过头去。
“抱歉。”他声音有些沙哑，“你喝了药先睡吧。”
说着，夏殊抬手，微微用力想要掰开她的手。
殊不知，他这看似敷衍、一副避而不谈的模样竟让江练想起了擅于在工作中和稀泥的乔治余，惹得她霎时火起：“有话说话，总吞吞吐吐的能解决什么问题？怕我吃了你？”
一边说，一边手上还又加大了力气。
夏殊的呼吸微不可查地急促了起来，有些无奈地道：“恰恰相反，江总。”
他的声音极小，江练一时没听清，却也顿时觉得索然无趣，轻笑一声：“算了，连句话都说不清，今天放过你。”
哪知她这一笑，笑得夏殊心中又是一颤。
领子骤然松开，江练正有些困倦地收回手，打算倒头就睡，却感到被猝不及防地捏住了肩膀扯回来，堵住了嘴。
可她只来得及感受到夏殊那还带着一丝酒气的、微凉的双唇，就见明明是主动方的夏殊忽然清醒过来了似的，猛然起身，竟有点仓皇而逃那意思。
酒劲儿上头，江练脑子里早成了一团浆糊，她斜眼瞟着夏殊，心中揣测这臭小子在玩什么欲擒故纵，不会是拿她当那些整天泡在韩剧里的傻白甜了吧？
于是她语带嘲讽地道：“瞧你那点出息。”
话一出口，夏殊迈出的步子就定住了。
他头也不回地道：“江总难道没听说过那句话？”
江练挑眉：“什么？”
夏殊：“祸从口出。”
什么玩意儿？
江练皱眉思索，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面前的人忽然折返，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巴。
下一秒，夏殊再次俯身吻了了下去，二人齐齐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中。
半宿的折腾，江练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沙漠中走，头顶烈日，渴得要命，差点昏死过去，却忽然出现了个看不清面貌的“田螺少年”，将她扶起来细致细致而小心地喂她一勺勺喝着杯中的水。
等她第二天从陌生的卧室中醒来，看着床头桌上那只和梦里九分相似还多的杯子，再看到搭在椅背上，分明是夏殊昨晚所穿的衣服时，她只感觉自己脑中嗡一声，有一颗炸弹爆了。
此时的天刚亮不久，身边床上是空的，可上面的褶皱和余温足以证明一切。
江练呆若木鸡地抱着头，整个人都麻了。
昨晚喝得虽多，可零零碎碎记忆还在脑子里，除非是想装傻，否则没人会不晓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命运造化弄人。
就在昨天，她还跟这趾高气昂的夏殊互看不顺，可酒精害人，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跟“仇人”同床共枕了。
此刻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可以确定夏殊不在。
江练起来洗了把脸，飞快整理思绪。
她向来不是喜欢和稀泥的人，这种事虽然尴尬，但大家都是成年人，说清之后也没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两个人也没什么感情基础，昨夜也只能算是一场意外，谁也不必死缠烂打地讨个说法，扯上那些个情情爱爱。
至于工作上，她原本早就打算和他划好线，一码归一码。
这边心理工作刚做好，那边开门的声音响了。
江练心中一凛，挺直了腰板打算先发制人，可一出洗手间，却和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对上了面。
江练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不会是夏殊的女友或暧昧对象吧？
可好在想象中的狗血场面并未出现，姑娘先是打量了江练几眼，然后莫名露出了个有点尴尬的微笑自我介绍：“我是夏殊的助理，我叫莫鸳，您……您是夏老师的新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