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江练与他四目相对，宋青秋的眼里是看不到尽头的怨毒。他给江练留下一句话：“咱们走着瞧。”
江练没搭理他，但心里着实纳闷，走到今天这地步不是他自己作死么？再说了，这笔账再怎么算也算不到她头上吧？
但她懒的和这种人多费口舌，只是朝外头扬了扬下巴，话都不说一句，直接示意他滚蛋。
宋青秋走的时候没人去送他，甚至还有几个夏殊的粉丝和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同事明目张胆地在背后指指戳戳，嘲讽不断。
江练去接咖啡的时候正巧瞟见了他那寥落的背影，一转头，对上了刚走进茶水的顾今唯。
二人眼神交汇了一瞬，顾今唯双眼毫无焦距地从江练的脸上掠过，连声招呼也不打，接了水走人，直把她当空气。
江练觉得好笑，她想，这梁子估计算是正式结下了。
可她现在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眼见着距离漫展没几天，江练心里却总惦记着那天在咖啡厅无端上涨的两点好感度。
虽然只是小小的两个点，却让她心里有了大大的烦恼。
翻车说她心乱了。
当时她确实被翻车说得脑子发昏，但没多久也就冷静下来了。细想也正常，她向来是个慕强的人，看人从不看皮，而看能力，所有的好感在她这里都是由内至外。要是没能力，再好的皮囊都是点缀。
夏殊的头脑和工作能力都没得说，别看他平日里总是狂三狂四的，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如此一来，他那过分优秀的皮囊自然也成了锦上添花。经历了之前那么一桩事之后，谁能对他没多点欣赏？
这么一想，江练心里舒服了不少。她回到办公室，抓起眼镜一戴：“我有个想法。”
翻车发现，江练这个人只有在被搅入感情困局时才会显得稍微摇摆不定，而只要脱离了那类场景，她的头脑就会异常清醒，决断也雷厉风行，没人能动摇她心里的那杆秤。
知道这点后，它也不再跟江练拉扯，有点阴阳怪气地接茬：“主人您吩咐。”
“赌约输了就是输了，我愿赌服输。”江练没跟这怪兮兮的AI计较，自顾自地接着说，“既然躲也躲不掉，平时我也总是避免两个人的私下接触，那么这次的漫展是不是个刷低好感度的好机会？”
翻车沉默了一会儿，没多久，眼镜屏幕上的小黑猫竟然浮现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它问：“江练同志，你急了是不是？”
自打好感度涨了两点后，她执行任务的热情就空前高涨，格外积极。
江练一愣，只觉得心里忽悠一下子，好像直直地坠向了个无底洞，没着没落。
可回过神后，她觉着自己没必要跟自己这统一阵营的AI扯谎这样，吃得自嘲地叹了口气，手指抵着额头，坦荡地认了：“多少有点。所以，我想听听你那一肚子的好法子。”
这边江练在为漫展跟翻车打商量，那边夏殊也做好了准备。
2022年2月，一款名为《艾尔登法环》的开放世界游戏发行。作为著名魂系游戏制作人宫崎英高继《黑魂三部曲》、《只狼》后的又一力作，编剧还是大名鼎鼎的乔治·马丁。早些年预告片一出，玩家的热情空前高涨，眼巴巴地盼来盼去，还亲切地称其为老头环。
而作为魂游的忠实玩家，江练自然也在小破站全程直播通关，对此作的喜爱更是溢于言表。而江练的直播，夏殊当然是一起不落地全都看过了。
离老头环发售没过去多久，热度正好，他想趁着这次漫展两个人一起玩得尽兴点。
两大箱的COS道具，夏殊拖着进了住宅楼，却在楼下大厅看到了一个男人正与年轻的门卫争论着什么，言谈间提及了江练家的门号，好说歹说地劝着给他放行。
夏殊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眼见那男人来者不善，便假借等电梯的功夫暗中观察。门卫恪守职责，对于陌生人一概不放行，可男人口口声声说有急事，可保安要联系业主询问的时候，他又百般阻拦。
过了一会儿，眼见着男人愈发的胡搅蛮缠，夏殊看不下去了，走到男人面前。男人个子不算矮，但夏殊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神色冰冷地俯视他：“你是谁？什么名字？我是你要找的人的邻居，不如我带你上去？”
男人对上他锐利冷漠的目光，人不由一个哆嗦。他眼见着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也不想惹出事，只讪讪地朝着夏殊笑了笑，灰溜溜地跑了。
门卫千恩万谢，夏殊冷冷地扫了男人一眼，没追上去，跟门卫嘱咐了几句安全方面的问题。可夏殊还是把他外形外貌记了个大概，留了个心眼。
时间不算太晚，他熟悉她的作息，就趁着这个机会敲开了她的家门。
江练正和陈妤、翻车为了明天的漫展商量招子。三个臭皮匠，好歹能抵得上一个诸葛亮，可还没聊出个所以然，就被来送道具的夏殊打断了。
江练本来对明天突如其来的COS要求有些不悦，可看到箱子里面内容的时候不由眼睛一亮——两套COS服和道具，分别是游戏里随处可见的敌对者，魔法学院的男性魔法师。
还有一位人气颇高的NPC，名为瑟濂的魔女。她是一名传说中残忍罪恶、背负人命无数的魔法师、是为探寻魔法一往无前的学者，她也是玩家在那个黑暗可怖世界中为数不多的挚友与老师，更是江练最喜欢的一名NPC角色。
她永远记得瑟濂的那句话：
“总有一天我们这些弃子，也能成为闪闪发光的星之子。”
江练腮帮子鼓了鼓，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你老头环打了三周目，每一种结局都避免了瑟濂的死，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夏殊没点破她暗藏的喜悦，只是取走了自己那一套，简单安排明天的行程，“一起吃了早饭再出发？”
江练的眼珠子盯在箱子里那制作精良、造价不菲的道具，哪还有心思应付别的，心不在焉地应了下来，直到夏殊离开后才回过味，转身有点心虚地对上一双眼睛、一只眼镜。
可还没来得及检讨，身边敲门声又响了。
夏殊想起刚才楼门前碰见的古怪男人，向江练描述了下男人的外貌，听得江练一头雾水，她不觉得自己认识符合此类面貌的人，最终只能猜测对方可能找错了门，不了了之。
门又是一关，陈妤拍了拍旁边沙发的空位，一副正襟危坐三堂会审的模样：“来，交代吧。”
江练想起明天的漫展，是止也止不住的心花怒放，干脆破罐破摔：“我答应人家的事儿总不好半途而废，没办法，嘿嘿，上天注定。”
陈妤被她那副二五仔的德行逗乐了：“出息！刚才还夸夸其谈，说什么机会难得、好好利用，六月的天都没你脸变得快！”
江练愈发鬼迷心窍：“你知道我一直想出COS，但苦于找不到搭子，一个人怪社恐的。这次就逛逛展子拍拍照，估计也影响不到什么，机会以后还有很多吧？”
大半天沉默不语的翻车忽然长长叹气：“两分又两分，两分多又多！被人反攻好感度，最后落得没地儿哭啊！”
那被遗忘的两分好感度被这么冷不丁一提，就好比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给江练浇了个透心凉。
翻车这边已经在互联网上搜集到了与夏殊喜好相关的资料。从他在社交账号的分享和日常上来看，可以确定他和江练相同，是位实打实的二次元，当然也会和江练一样，对明日的漫展满怀热情、抱有期待。
“所以明天的约会上，你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败他的兴、搅他的局。”翻车安排之下，镜片上已经更新了明天的任务日志：借第二天的漫展降低对象好感度。
江练心里跟刀割似的：“要不我们相安无事吧，毕竟我也期待了将近一年。”
翻车语气凉凉地：“恕我多言，你多他多几分欣赏性质的好感还好说，但明天气氛一到，两个人玩得尽兴，他对你那原本就涨无可涨的好感度再一路飙升，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陈妤向来在感情方面是和江母身处同一战线，她一面惊诧于自家AI的成熟度，一面觉着江练也不必如此极端，试探着劝了两句：“要不顺其自然吧，既然觉得人不错，干嘛不相处下去？谈恋爱结婚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哪怕就个陪儿……”
可最后一句却实打实地让江练心惊肉跳，山崩似的埋葬了此前对漫展所有的期待。她咬了咬唇，目光从道具上收了回来，神色平静地摇头：“不。翻车，就照你说得做，把任务定下来。”
陈妤无奈，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声令下，翻车效率极高，开始了更新任务的倒计时，下面也多出了一行小字：
任务奖励：预计好感度降低15-20点。
预祝成功。
深夜，江练草草把自己的游戏开发日志更新了一期，刚出了书房，就碰上了鬼魂似的在客厅乱逛的陈妤。
江练吓了一跳，看了下时间，都快凌晨两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陈妤面色憔悴地盯了江练片刻，忽然忐忑地抓着江练的手腕：“练练，我……我有点担心。”
江练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那边高曼宇又作了什么妖，正想去抢陈妤的手机看情况，却听她轻声道：“要不把翻车拿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