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独居已久,平时就算生了病也只靠硬撑。偶尔撞了大运能得陈妤几番照顾,可真到了遇见病人的时候,她还是最束手无策的那个。
她狠推了夏殊几把,见人不醒,连忙下意识求助似的地左右环顾,可望来望去,只对上了银手那双冒着绿光的眸子,带着天真的无辜。
江练:“……”
于是她一咬牙,转向夏殊:“我再试着叫你一次,你不醒,我就叫救护车了。”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硬着头皮抬手朝夏殊的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小祖宗的眉头好像微微皱了皱。
眼见有了反馈,江练干脆捏住夏殊的下巴喃喃:“别怪我啊,我是为你好,你要是真没事儿你就、你就赶紧醒来说句话,我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江练狠下心又是狠狠一个耳光,伴随着啪的一声,床上那“睡美男”猛然睁开眼睛,吃痛地嘶了一声。
四目相对。
夏殊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可谓是多姿多彩——脆弱的苍白透着高烧的红晕,还带着隐忍暴怒的铁青。
他幽幽地瞪着江练,咬牙切齿地抬手摸了摸被打的一侧脸颊。
“请问你要做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是在趁我生病,公报私仇吗?”
江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诈尸”吓得惊声尖叫后退,连带着撞到了守在脚边的银手,这大黑猫嗷一声炸了毛,跑远了。
她惊魂未定地瞪着夏殊:“你没……”死字没出口,觉着不对又连忙换了字眼,“你没事吧?”
夏殊虚弱地冷笑:“我怎么觉着你巴不得呢?”
江练这才松了口气。
紧绷的情绪一过,人也眼明心亮了起来。她这才看见床边桌上放着半杯水和刚吃过的药,估计他是刚刚吃了那些退烧药才会沉沉地昏睡过去。
气氛别提有多尴尬,要是眼神能吃人,江练感觉自己早就被夏殊生吞活剥了。
她只能干巴巴地留下一句先休息,掏出手机,落荒而逃。
冷静下来后,江练给夏殊的经纪人张磊打了个电话。
她觉着自己和夏殊的关系充其量就是个邻居,照顾病号这事儿还得交给再亲密一点的人。
可夏光的联系方式没有,她又不认识其他,只得找到了张磊头上。
那边张磊正哈欠连天地看合同,一听江练找来,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了起来。
他巴不得在夏殊面前立大功,干脆趁此机会摇身一变成了无形助攻:“啊您说夏老师吗?他是病了,病入膏肓的那种。对,我之前给他送过药,估计是走的时候忘关门了,什么?您在夏老师家,那真是麻烦了!”
江练被他一通抢白,只得委婉地表达:“我看夏老师还很虚弱,您看您是……”
“那就麻烦江总了,我这边孩子闹得厉害。”张磊目光朝正专心打游戏的自家娃一瞟,抬手就朝屁股狠狠一拍,孩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您看,我自顾不暇,实在没办法 啊!”
“……”江练深吸一口气,“要不您帮我联系下夏光先生……”
张磊呼吸一紧,转头朝着一脸无辜的孩子高吼:“干嘛呢!别乱动,给我住手——”
啪。
电话挂了。
江练木着脸在走廊站了半天,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良心占了上风,转身进了夏殊的家。
毕竟看他刚才的状态实在差,整个人摇摇欲坠。她不知情还好,可此时知情还将他丢下,万一真的睡死,她可不想受那个良心的煎熬。
可想起之前在办公室他紧握杯子的五指,江练掂量了下,还是把眼镜给戴上了。
翻车纳闷:“这是干嘛?上次的任务是与劝退对象相处时‘非工作勿扰’,你总不能要我在这种场合给你插入工作相关的提示吧?”
江练咬了下唇:“这次情况特殊,病号为大。总之你看气氛不对就见缝插针、转移话题就行了。”
指令一下,屏幕上的任务飞快更新。
江练这才定了心神,悄悄走进夏殊房间。
被江练的巴掌唤醒后他没再睡,反而靠在床头打游戏,脸色还是惨白中透着病态的红。
听见动静,他只是冷淡地掀开了眼皮,又垂下:“干嘛?”
江练在心里默念三遍“别跟病号一般见识”,就走到床头查看那乱七八糟的堆药:
“你经纪人拜托我暂时照顾你下。就吃了这些吗?还有其他的没?”
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后,夏殊声音闷闷地开口:“你回去吧。”
江练假装没听见,而是捏起两种药:“这两种需要一起吃,你好像只吃了其中一种?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夏殊听得眉头紧皱,终于带着几分嘲讽打断:“我说了不用,就是普通的发烧感冒,不用麻烦你。”
江练继续忍,也没吭声。
她倒了水,摆好了药,还怕造次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祖宗似的,没亲自递去,反而把药放在叠好的纸巾上。随即扫了眼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屋子,猜测出夏殊还没吃东西,便琢磨着要不要回家里取袋红烧牛肉面,凑合出一碗红烧牛肉汤。
她说:“你先喝点水,我给你弄吃的——”
夏殊眉头一跳,终于将手里的掌机一丢,忍无可忍地开口:“你到底想干嘛?今天和乔治余还没演够吗?用不着你假装关心我。”
江练被吓了一跳,也不由怒上心头,冷冷地道:“你吼什么吼!别以为是病号我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赶紧把药给我吃了!”
她大半夜的被折腾来伺候人,心里的苦闷跟谁说?
再说乔治余也是突然发难,他责问她,她又能责问谁去?
夏殊一愣,估计是鲜少见她这般疾言厉色。可想起二人那亲密相依的身姿,心里不知被密密麻麻地扎了多少下,嘴上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听你的?”他睨着他轻嗤,“江总,姐姐,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行吗?”
江练抱着双臂,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她心说,给你脸了是不是?
心底那点胜负欲又被他这副二五八万的德行勾了起来,她索性不走了,转身拿起杯子,直接送到夏殊嘴边。
“吃药。”她声音不带一点温度,“我受人之托,不看你好转我不会走。”
可这一下没控制住力气,直接怼到了夏殊的下巴,却也是这么轻轻一碰,竟碰得他身不可控地晃了下。
夏殊再次对她怒目相向,她却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了眼:
生病没力气是吧?
那好办了。
江练忽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她满意地端详了夏殊片刻,就像那童话故事里欺压精灵的恶巫婆似的,抓起夏殊的下巴,五指微微用力地一捏:“张嘴。”
夏殊满面难以置信:“你疯了是不是?把手松开!”
江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愈发乐不可支:“张嘴听见了吗?今天你不把这药吃了,我就能跟你一直耗下去。”
夏殊把牙咬出了响,额头也隐约崩起了青筋:“江练,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可这威胁在江练听来,分明就是色厉内荏。
她想,夏殊啊夏殊,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这一天。
肚子里那点闷气被发泄了出了,江练也舒服了,打算先把药给他灌下去再说。可杯子刚贴在夏殊的唇边,手腕却被滚烫的五指扣住,手里的杯子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被夺了过去。
江练回过神,正惊愕夏殊哪儿来这么大力气的时候,耳边就响起他似笑非笑的声音:
“我说了最后一次机会,你自找的。”
下一秒,眼前的世界仿佛颠倒。
再能看清世界的时候,她已经被夏殊稳稳当当地按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