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面无表情地站在包厢外，耳边回响着刚才顾今唯的话：
“本来夏老师是让夏光在《三十七度》内测后帮忙安排个小惊喜，他趁机告诉你自己的打算——其实就是工作室的人去国外旅个游，散散心。”
“夏光想着公司楼下方便，那片我比较熟悉，就让我帮忙安排个餐厅，可就在内测前一天……小刘突然找到我，说有新打算。”
“谁？”江练一时没想起来。
“就是咱们公司新招的那个前台，她打着夏光的名义告诉我，说夏老师临时改变主意，要求婚，让我密不透风地安排个大的，所以才……”
顾今唯点到为止，可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江练半天才回过神：“乔治余让做的。”
“真阴啊。”顾今唯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凉，“我顺藤摸瓜地查到之后都惊了。他平时看起来清心寡欲的，没想到玩心计也有一手……江练，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顾今唯不是幕后者，可到底参与其中，当时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惊，那面跟着一起操心。
江练勉强回过神安慰：“没事，我去找他。”
这种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可到了包厢外，她透过门缝看着那一张张的笑脸，却又停下脚步。
乔治余坐在不显眼的位置，和平时区别不大——很少说话，没什么表情。而此刻却怎么看，怎么觉着多了几分笑意。
看着这张虚伪的面孔，江练心中沉甸甸的，到嘴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
还有什么可说？
他既然能面不改色地骗……不，甚至可以说是戏耍她第二次，还有什么好说？
可不巧的是，眼尖的同事瞄到了江练，连忙惊喜地起身打招呼。
乔治余看见她来，眼中那笑意又深了些，不似作假。
江练被逼上梁山，不好扰同事的兴，到底笑吟吟地碰了几杯酒，然后简短地乔治余道：“方便出来吗？”
乔治余一愣，随即点头。
可聪明人就是，话不用多说一字，却什么都懂了。
两人刚站定，乔治余神色如常地点了支烟：“你知道了？”
江练一路上本来铺垫了不少，却没想到被他这么轻飘飘地戳破了。
就好像……
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江练被噎得竟说不出话，乔治余反而瞟她一眼，唇角勾出一抹笑：“干嘛这么严肃？找我来不就说清——”
话没说完，江练就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乔治余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愕，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江练，你最近脾气见长。”
江练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丝冷笑：“乔治余，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我找你也根本不想说清什么，打你也只是觉得你恶心！内测结束，我也早就提了离职，咱们以后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每一个字说出口都令江练浑身发抖，因为眼前这张脸，自大学相识起就几乎是朝夕相处，她本以为他们互相已经相知相熟，可他……
竟然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她不想看，也不敢再看。
见她只是发了个点到为止的脾气，连斥责都不屑，乔治余最后的那点克制与隐忍终于尽数崩塌破碎。
他蓦地沉下脸上前拉住她：“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和一个跟她完全不相配、不合适的人整天柔情蜜意吗？”
江练震惊地看着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爱的人？乔治余，你怎么敢说出口？”
“原来你所谓的爱，就是用尽诡计去骗、去伤害吗？”
乔治余沉沉地盯紧她：“我有我自己的方式，你为什么不明白……我都是为了你！”
江练瞪着乔治余，忽然噗嗤一声，万分嘲讽地笑了：“你们都凭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告诉你，我不需要！没人比我自己清楚神什么是好。”
“乔治余你记住，就算我和夏殊真的不配，可我爱他，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被人都管不着！”
“你少打着为好的旗号插手我们的事！”
江练甩开乔治余，转身走了几步，心中万般情绪涌出来，顿时眼圈一红，眼泪没出息地砸了下来。
她狠狠一抹脸，又转身瞪着乔治余，可声音却是止也止不住的哽咽：
“这么多年，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乔治余，你曾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乔治余心如刀割：“江练……”
“但凡你真正拿我当过朋友，你就问问自己……”她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冰冷地审视他，“你是不是借着爱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满足你那病态的占有欲！”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治余站在原地，像是被问得愣住。
不知过了多久，烟灰掉落在鞋尖，他猛然回过神，茫然四顾间才发现，她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
江练回到家，把手机一关，一头扎进了枕头中。
可空旷的房间太过安静，每一声呼吸仿佛都砸在她
于是她抓过翻车，闷声闷气地问：“你说爱这个东西，怎么这么麻烦？”
估计是复盘了自开机以来的林林总总，小黑猫也翻着白眼赞同：“反正我无爱一身轻。”
江练被逗笑了。
她说：“是，你最好。”
没有欺骗，没有那些尔虞我诈、为她好的压迫。
江练拍了拍镜腿，当做赞许。
可镜框冷冰冰的。
也没有人的体温。
第二天一早，江练开机后先把乔治余拉了黑，又电话催促公司那边尽早处理离职手续，就直奔工作室那边。
她唯一的净土。
江练了解夏殊，二人那段愉快没了解之前，他绝不会别别扭扭地在工作室乱晃。
天阴森森的，大家兴致好像也不太高，一个玩法撕扯了整个上午也没得出个结果，出了会议室，策划的脸都是绿的。
程屿、江练在小房间里吃午饭，他煞有介事地告诉江练，最近日本一位比较有名的游戏发行商来了中国，他想约来几人见个面。
听了名字，江练这才稍稍打起精神：“山田龙井吗？有能耐啊程总。”
这位公司旗下发行的游戏不是大爆、就是统一的口碑极佳，只是传闻对方脾气孤寡、口味刁钻，很难约见。
程屿笑了笑：“虽然离制作完还早，可早点接触到他，就是早点抓住机会。后天下午，有时间吗？”
江练微怔。
她想起那天是父亲的忌日。
程屿看她神色有异，试探道：“有问题的话我协调下……”
“不用不用，刚才走神了。”江练掩下了情绪，神色如常，“没问题。”
程屿向来体贴敏锐，也没再追问，却话锋一转，吊起另一个话题：
“今天怎么心情不好，和夏老师吵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