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车对着这并非目标的诡异数据变化愣了半天，也觉着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儿呢？
它问江练：“你开始觉得夏殊讨人厌了？”
江练推了推眼镜，扫了眼夏殊离去的方向：“我是觉得他的行为很讨厌。”
她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任人宰割、茫然无助的小姑娘，没有人可以夺走她的自由、妄图掌控她的人生。
眼见着夏殊无接电话，江练也不再绷着掩着，敞开了在周围到处乱逛。没走几步，忽然看到了一位身形绝佳的coser从眼前经过。
因带着特制的头套，不知此人不知性别，但个子高挺笔直，瞧着也并非弱不禁风，反而让人十足的有安全感。cos的人物正是江练非常喜爱的游戏人物，名为索拉尔，人称索哥，是多年前的游戏《黑暗之魂》小有名气的NPC。
可由于时间久了，天色也晚了，索哥身旁围着的人不多。江练趁机上前想跟他合个影，可刚站到索哥的面前，旁边又不知打哪儿窜来了一位狂热粉丝，直接挤到了江练的肩膀。她冷不防被一推，那本是摆pose的手，猛地抓在了索哥的胸膛上。
江练脑子嗡一声，呼吸都凝固了。
好在透着薄薄的衣料，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是位男性。
……而且手感不错。
对方也身子一僵，意味不明地又稍稍挺直了身子，也不知是躲闪还是掩盖尴尬。江练厚着老脸抬起头，正对上索哥微微俯视的头套，里面人的目光仿佛透过头套正与她短兵相接。
她心说，反正大家也不认识，出了这个门各奔东西，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江练干脆大方一笑：“谢谢。”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补了句，“身材不错。”
然后飞快来了张自拍，就打算退场。可刚刚收了手机，却听那索哥开口了：“不客气，下次再收费。”
江练：“？？”
虽然这句在头套中显得闷闷的，可那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声音，不正是多日未见的程屿吗？
江练一时不太相信这种巧合，刚想开口试探，程屿那边先发制人：“没猜错。我这快结束了。”他朝身后某个方向一指，“去那等等我？”
然后他非常应景地张开手臂，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个索拉尔的经典动作——赞美太阳。
江练总算被逗乐，连忙朝他挥了挥手，自己去角落里躲清净了。
是他，这人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最后一拨拍照的粉丝走了，程屿这才一把扯下头套去找江练。他戴着头套在展厅逛了大半天，柔软的发丝被汗水微微浸湿，脸颊也因缺氧微微发红，倒是褪去了往日的圆滑周全，平添了几分冒冒失失的少年气。
“我没跟踪你，也没别的意思，今天纯属巧合。”程屿一上来就表明立场，半开玩笑似的，“或者就是咱俩有缘。”
江练给他递去纸巾擦汗：“漫展的日程又不是我安排的，我要是认定你跟踪，那你跟踪的人也是夏殊。”
听到这名字，程屿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异样，却又平静地遮掩下去，将话题一转：“在国外那那段日子我也是年年跑漫展，这次回来也想感受下咱家里的氛围。而且有个人也自告奋勇——”
伴随着程屿偏移的视线，江练首先看到的是周杰那张因兴奋而通红的脸。
他站在一个小小的摊位后，上面大多都是冷门得叫不出名字的谷子，其中还有曾被他数次提及的《繁星之恋》。
周杰长着一张社恐的脸，可看见江练的时候就跟那鼓足了气的气球似的，下一秒就要炸开。他顿时顾不得大庭广众，边朝江练摆手边大吼偶像，引得人人侧目。
江练淡定地把头套扣好，跟程屿走到摊位面前打招呼。可实在架不住周杰大把大把地给她塞谷子，周杰磕磕巴巴地解释自己也是漫展的常客，但今天有一愿望，务必江练和程屿帮忙实现。
江练作为自身宅女，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能理解同为宅男的周杰的心愿，便欣然应允。哪知这小子不走寻常路，说想看程屿的角色跟江练的角色靠在一起合个影。
起初听上去还算合理，可当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竟抬手一指，激动地做起了指挥家，说是让两个人穿着角色的衣服，却要摘下角色的头套，亲亲密密地摆个造型。原因是他想要两位偶像的脸，也想要喜爱角色的身，更想看他们佳偶天成，借此享受三倍的快乐。
这要求简直极尽浮夸，江练诧异地瞟了周杰一眼，觉着他是认真的。
她当然不情愿，但看在周杰这人够实诚、日后也会合作的份儿上，也还是应了下来。
程屿绅士得不行，虽然按照周杰的要求伸出手来要揽江练的腰，可手掌和手指却只是虚虚地搭着空气，借着视觉错位还原了程屿想要的效果。
可伴随着快门咔嚓一声，江练余光就瞥见不知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的夏殊，正站在摊位旁看着他们，一脸的冷若冰霜。
从夏殊的角度来看，江练纤瘦的身子被长袍裹住，又被护在程屿的臂弯，显得愈发让人生出保护欲。而他宽大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正环住她的腰。
程屿微微侧过脸颊，也不动声色地察觉了夏殊的存在。可正如翻车所说，此人是只得了道航的老狐狸，眼见情敌近在眼前，却能恍若未见，反而看似自然地凑近江练与她耳语。
外人看着，这一对俊男靓女是在谈情说爱，男人在女人耳边说着什么令人心神迷醉的情话。
可实际上程屿却只是一板一眼地问江练：“工作室的房子我选了几处，有时间要不要去看看？”
这话倒是聊到江练的点上，她有些讶然地抬眼：“真么快？现在团队还没定下来，进度会不会太快了？”
她现在除了几期开发日志、零零散散的游戏美术素材等物、一份十足满足她自己喜好的策划案外，再拿不出什么足以说服别人投资的东西。
程屿却语出惊人：“江练，我有一个想法。”
前面的周杰还在东南西北地换着角度拍个没完，江练干脆地耐心地应着：“什么？”
“我们不找投资商，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投资商。”程屿云淡风轻，决策于谈笑间，“一起赌一把。”
这话一出，江练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双眼微瞪，以目光质问程屿。这一动，那边的周杰不太乐意了，直呼最后一张，他们再配合点，程屿却猝不及防地拿起江练的头罩，轻柔却熟练地为她戴上，又把自己的讨好，意有所指地对周杰道：“行啦，最后一张就这么照。距离产生美，懂吗？”
旁边面无表情的夏殊眉尖一动。
程屿继续旁若无人地道：“我不是一头热血，只是觉得这对我们大家都好。一会儿带上周杰，边吃边聊？”
涉及到工作，江练没什么好犹豫的：“好。我去换好衣服，咱们再定去餐厅。”
程屿点头：“一起，走。”
答应过后，才想起不远处还站着为说要送她回家的小祖宗。
看夏殊那冷冰冰的神色，她就知道他那醋坛子又翻了。但此时此刻，她实在无暇与他再明争暗斗，也不想做安慰他心灵的知心大姐，只简单交代了下晚上有饭局，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至于今天未完的任务，她认栽，反正两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接触。除非他这一晚对她断情绝欲，那这任务她就输得心甘情愿、输得神清气爽。
江练撇下夏殊，刚跟着程屿走了两步，却发现他两手插着兜，顶着一张不乐意的臭脸跟上来了。
他再次成了条亦步亦趋的尾巴，桃花眼带着几分厌恶扫过程屿的脸，开门见山、语出惊人：“吃完饭？行，好啊，我可以一起。”
旁边的周杰听得一脸糊涂，探寻的目光转向江练。
江练被看得无地自容，正想严令警告夏殊转身走人，程屿却抢先一步，冷漠而礼貌地拒绝：“抱歉，今晚是三个人的聚会。”
“江总早说过愿赌服输，她这一天都是我的。我大可以再带着她多逛几个小时的展子。”夏殊勾起唇角，懒洋洋地退了几步，“当然，除非你们今晚能做点改动。比如变成四个人的聚会，怎么样？”
餐厅包间，四个人沉默地围着桌子对视，心里各有各的打算。
四个人的聚会，夏殊这小祖宗也真是心想事成。
可自打答应了夏殊的要求后，程屿与他之间的气氛仿佛也有点变了。
他向来克制隐忍，不善表露，人前人后都是温文尔雅。如今回想起来，上次两人见面虽然有点那么针锋相对的倾向，可都是浮于表面，有头没尾的。
今天却好像撕破了脸皮似的，对视间都隐约带着刀光剑影。
江练灌了自己两杯水后实在不想忍受这房间里的低气压，找了个借口溜去了洗手间。
她眼镜一架，跟翻车商量：“不行我找机会跑路吧，让他俩大眼瞪小眼儿，瞪到相互看对了眼儿也跟我一毛关系都没有。”
翻车先是以不置一词来表达对江练的鄙夷，随即又以行动证明来表明自己的立场——更新了眼镜上的任务。
江练定睛一看，新任务只有四个大字——
祸水东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