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东奔西走了一上午，气氛尴尬得要命。可江练决心已定，鼻梁上的翻车又变着法子的提醒她：通过观测数据，眼前的夏殊正在气头上煎熬，干脆趁机来个火上浇油，效果最佳。
江练也顾不上良心的煎熬，三两步走到夏殊身旁，满面无辜地抬起头：“夏老师接下来什么安排？我准备准备。”
夏殊冷冰冰地扫她一眼：“你不是没兴趣么，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我也没必要勉强你。”
话都说到这儿了，江练朝他咧嘴一笑：“那好，祝您玩得开心，我先走一步。”
哪想这臭小子出尔反尔，脸皮都不要。见江练真的去意已决，顿时不乐意地拉下脸，二话不说扯着她的手腕，直朝相反的方向去。江练错愕地挣扎了几下，夏殊却闹脾气似的又沉了一分脸，五指收拢得更紧，疼得江练倒吸凉气。
这小子是不是控制狂！
江练火大得不行，可为了不让他借坡上驴地发挥，只能在心中默念几句阿弥陀佛，看似好脾气地质问：“夏老师，咱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啊，不是说咱都不必勉强吗？”
夏殊头也不回，只留给江练一个冷漠的后脑勺：“我乐意。你刚才不还一副送佛送到西的德行么？别说我今天出尔反尔，我再无理取闹江总不是也要受着？”
江练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脚。好在镜片上有翻车时刻提醒，她只能借着嘴巴出气：“也是。赌约输了就是输了，该还的就要还，我不好承夏老师一点情。”
这话摆明了就是咱俩不熟，今天给面子也是愿赌服输，欠你一点我都觉着难受，句句直捅夏殊的心口。
恰逢此时，一位逛漫展的老头环粉丝看见了这两位健步如飞的魔法师，顿时高举相机大喊：“瑟濂老师！摆个POSE，跟你旁边那位魔法师合个照！”
夏殊一愣，忽然勾起唇角，趁着江练还没反应过来，冷不丁地来了个急刹车，转身反手一揽，就把江练报复似的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摄影师看得眉飞色舞，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咔嚓按下快门：“两位是不是情侣？”
夏殊不顾江练挣扎，似笑非笑地抬眼望向摄影师：“你觉得像吗？”
“像！光看着就挺郎才女貌，来来来，再来几张！”
“不对啊。”夏殊的手臂愈发有力地揽着怒目而视的江练，也阴阳怪气得有来有回，“可某人觉着我们俩根本不太熟。”
江练被当面摆了一道，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控制情绪。她咬牙切齿地终于等到摄影师拍完了照，借着长袍遮掩狠狠踩了夏殊一脚，还不忘使劲儿在上面来回碾了几下，连上却不紧不慢地朝着那摄影师一笑：“谁说不熟，我们好得很。”
这一脚是真的使足了力气，夏殊嘶了一声，拧紧了眉头，也气得上了头，干脆半拦半夹地直接把江练给“劫”走了。江练也顾不上眼镜里到处乱晃的提示，张牙舞爪地又踢又抓：“大庭广众的你当我没长腿？放开让我自己走！”
夏殊反而拿她刚才的话来噎她：“咱们这么好的关系，你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这一来一去更是被摄影师当成了小情侣打情骂俏，朝着这紧密相贴的一团背影竖起了大拇指。
夏殊锢着她七拐八绕，眼见着离人多的展厅越来越远，不知道绕进了哪个犄角旮旯。江练一时间惊魂未定，也不敢挣扎得太过，心说是不是自己惹他惹得太过，这小子打算当成杀人灭口？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脚步倒是停了。
江练抬头一看，展厅的休息室。
夏殊这才松了手，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里面探出笑盈盈的脑袋一颗，看得江练晃了一瞬的神。
这张面孔似男非女，美丽与帅气并存，但仔细一看能分辨出是个年轻的女孩，可个子却窜到跟夏殊差不多去。她满面笑容地将门敞开，跟夏殊相熟似的热情地招呼：“就等你们呢，进来吧。”
“你是苏安妮？”江练这才回过神来，开了口，却问出了一个心里早有答案的名字。
苏安妮觉得江练的神色怪好笑的，她朝她挤了挤眼睛：“那你觉得我是谁？”
江练也察觉自己刚才有点犯傻，干脆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笑出了声。
苏安妮是位小有名气的混血明星，也是一位远近闻名的COSER，有这么一张浑然天成、上帝赏饭的脸和身材，可以说大多二次元角色都能被她完美还原。而明星虽是她的主业，她却不爱炒作、也不大活跃，反而在cos圈子玩转得风生水起，常常为爱发电，可以说是打心眼里的喜爱。
今天的展子她知道苏安妮回来，可不久前就看见她被一群狂热粉丝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就没再动签名合照的心思。没想到弯弯绕绕，竟然能以这种方式见面？
早就看透她这一路紧张的夏殊嘲讽地：“进去啊，我们正烧了水打算把你煮了吃呢。”
江练自知理亏，也不再跟他对呛，却也在心里暗骂一句被这小子拿捏了，乖乖地进了屋。
交谈间才知道，夏殊跟苏安妮是多年的朋友了，再说得详细点，就是苏安妮是夏殊漫画的头号粉丝。翻翻她微博就能看到，她cos最多的角色、也最出圈的就是他漫画中的。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从相熟到好友，平时明里暗里的合作也不少。
而江练喜欢私底下守着爱好偷偷享受，也从不狂热地线下“追人”，可冷不丁地一见到这位重量级的coser，也忍不住签名合照一样不落。苏安妮还非常主动地提出了和江练交换联系方式，多少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夏老师告诉我，你是《繁星之恋》的制作人。”苏安妮整个人太阳似的洋溢着一团热情，主动解释，“这是我最喜欢的乙游之一。所以当时说夏老师说和你一起来逛展，我就觉着咱们一定得见一见！”
这一波又一波的意外多少让江练有点应接不暇：“你……玩过《繁星之恋》？”
“当时我身上有另一个乙游的合作，不好出其他同类游戏的cos,更不好做纯为爱发电的安利。但这次机会怎么说也不能错过。”她看了下时间，“要不咱们先随便聊聊？”
江练眉头微皱，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机会？随便聊什么？
那边夏殊却流利地应对：“我和乐谈的合作会持续到《三十七度》项目的结束， 再加上我和江总……”他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是邻居，内容上我们会多把控。如果你没问题，我们只需要尽快出具合同就行。”
江练欲言又止，却觉得现在又不是个合适的开口时机，只是听着这段对话，心中好似有什么渐渐清晰了……
苏安妮半开玩笑地翻了个白眼，非常自来熟地拦住江练的肩，贴着她的耳朵，却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夏老师这人就是无趣，是吧？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都能被他弄得冷淡刻板、公事公办。江总，要不咱先打个商量，后期跟我对接都是你来？别让这臭小子毁了气氛！”
最后一句宛如点睛之笔，江练脑中的云雾顿时散开。她面上虽装得平静，与苏安妮有来有往、应对得体，心里却荡气回肠地嘶吼着一句话——
苏安妮要和《三十七度》合作了！？
离开休息室后，两个人又并肩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江练才开口：“你该提前告诉我的。”
要不是她心理承受力还算及格，没在苏安妮面前表现得太过。否则现在想来，又会为自己短暂的人生添上一笔难忘的社死记录现场。
夏殊冷冷地开口：“本来打算当做惊喜给你。可你难道不是只当今天是为了应付我？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
得，这是还在气头上。
江练默默地盯了夏殊片刻，觉着这事儿到底关系到公司，不好意气用事，干脆把眼镜一摘：“夏殊，今天我态度不好，向你道歉。我也承认今天漫展的安排都很完美，也很……”她顿了顿，干脆坦然，“让我吃不消。”
夏殊这才转头正视江练：“是客观原因，还是你对我的态度先入为主？”
“是就事论事。”江练神色平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涉及到合作，而且是邀请苏安妮这种很有影响力的coser与项目合作，提前准备是尤为重要的。如果今天在沟通过程中我因措手不及，表现出了任何令她反感的不专业行为，哪怕合作成不了事小，可却很有可能因此影响到她对公司的看法。”
夏殊微怔，不声不响地转过头去，耳朵却红了。
“苏安妮是我朋友。”片刻后，他声音低了些，“我既然能把你带来，也能保证合作不出错。”
江练摇了摇头：“她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想起不久前画风重做的赌约，他也是我行我素，哪怕出发点是正确的，却仿佛从不愿、也不屑于沟通，强硬地让人循着他的轨迹走，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夏殊薄唇抿了抿，可到底是冷傲惯了，一时难以低头，只得颇为艰难地开口：“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江练看着他：“说一句抱歉就这么难？”
她的语气直白而尖锐，无关人与事，也无关情绪。不是刁难，也更不是挑衅，夏殊心跳忽然失了一拍。他挣扎片刻，可终于要开口说了什么，手机却响了。
一看手机上的名字，方才那点的难得的柔软荡然无存。他匆匆转身离去：“等我，送你回去。”
江练淡淡地笑了笑，当是回答了。
等夏殊走远，她再次戴上眼镜，忽然发现了个小变化。
因为劝退对象本人不在现场，暂时无法测定对方的好感度波动。
可倒是她对夏殊不久前涨起的那两点好感，又原封不动地退回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