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余的声音本就冷冰冰的,在略显空荡的偌大办公室中回荡着,让人听着有点脊背发凉。
江练下意识地想睁开夏殊的手,忙解释:“我刚要下班——”
夏殊却只是一挑眉,扶着她脸颊的手掌微微施了几分力,竟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可很快,他另一只手又抬了起来,很快地拂过发顶,再摊开掌心时是取下来的一小片纸屑。
“早就看见了,可你一直乱动。”夏殊勾起唇角,语气虽淡淡的,却好似有些意有所指,“至于这么如临大敌么?”
江练无数说辞在嘴边滚滚翻涌:就你长手了,那嘴巴是摆设吗?演给谁看呢?
但她到底不想跟两个人在乔治余面前起争执,只得暗地里白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谢谢。
多日没再搞事的夏老师很知进退,也对江练的反应心满意足,他只是微微颔首,随即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就那么轻飘飘地走人了。
江练心里五味杂陈地又转向乔治余:“大半夜的,你跑公司来干嘛?”
他平时需要人的时候都不见影,如今却深更半夜地往公司跑?
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儿,她和夏殊碰巧加了次班,就被他抓着了?
乔治余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朝她办公室敞开门后,桌上的手机一指。
江练随他动作望去,这才回过味来。
加班的时候她特地把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抓来一看,上面是乔治余的几条微信和几个电话,内容是在她告知自己加班后一些回答和询问。
大约十几分钟前,他还在询问她是否仍留在公司,并表示有事商量。
江练看过后不由有些尴尬,只得心虚地转移话题询问乔治余:“难得见你这么急,什么事?”
想起她刚才那质问,乔治余的的口吻带了点嘲讽:“当然是求着你帮我的忙。”
江练老脸一红:“有话直说,少在那阴阳怪气。”
乔治余轻嗤,可神色到底是柔和了几分:“上次不是帮你应付了江阿姨么?这次陪我去参加个家宴,吃了饭就走。”
离开公司前,江练思来想去,觉着还是以往万一,把翻车给戴上了。
面对乔治余质疑的目光,她只得绞尽脑汁地解释:
家宴不比之前的生日宴,她尽量简洁大方且展现出叫人容易接近的书生气,眼镜是非常好的伪装。
乔治余默默听着,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没必要有心理压力,走个过场。聊天的时候也随心所欲,被冒犯了直接怼回去。”
江练:“……”
请问我这是要陪你演戏还是上战场啊?
二人对话间,翻车一直反常地沉默着,对准乔治余搜集数据。
没过多久,翻车便跟江练嘀咕:“不对啊。”
江练暗中扫了仍在看风景的乔治余,眼神示意翻车继续说下去。
翻车又谨慎地扫了扫,才道:“难道真是我数据分析出错?还记得你上次怀疑我吗?”
江练很轻地点了下头。
“那次的乔先生对你的好感度我也是根据数据搜集得来的——说得直白点,是基于我现在的技术水平而分析出来的结果。可我总觉得他的表现和数据不符,可今天一测——结果还是没变。”
江练默不作声,心里却忽地漏掉一拍。
果然,她那点怀疑和违和感不是空穴来风?
翻车通过江练的表情“扫”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可到底还是以数据为天的AI,只得按着这不变的结果做出总结:
“要么就是你跟我的判断出了错,要么……”翻车仍是难以置信地顿了顿,转脸朝向乔治余,“就是这人实在过于深藏不露,真的很可怕。”
江练跟乔治余相识多年,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还能跟“可怕”这词挂钩。
可心里那点违和感就是挥之不去,江练没忍住,正又要朝着乔治余的方向打量,却听他忽然道:“到了。”
车子也稳当当地停好了。
江练回过神,忙深吸一口气,这才稍稍收了心。
无论怎么说都已经答应了人家,把事情帮忙办好是首要的。
一路上她都在跟翻车进行“秘密商谈”,也没注意外头走得什么路、进得哪个小区。可刚下了车,就被眼前一套她早有耳闻、寸土寸金的别墅闪了眼。
江练知道乔治余一向是个有钱没地儿花的冤大头,但两人相处她从不逾距打听他家中。
她不问,他也不说。
可江练倒是没想过,他家里
门前已经有人迎了出来,江练和乔治余默默交换了个眼神,她就自然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满面微笑地与他同行。
她面上不表,心里却还是忍不住赞叹:顾今唯,你火眼金睛啊!
今晚虽说是家宴,可乔治余带着他在眼前这些父母兄弟、叔叔舅舅面前走了遭,那些个名称听得她眼花缭乱,最终只得祭出微笑点头大法,这第一关才算挨了过去。
乔治余是家中的老幺,前面还有两个同样青年才俊的哥哥,从前倒听他说过,该结婚的结婚、该恋爱的恋爱,乔家如今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光棍,急得父母整天的威逼利诱。如今真的带回来了个姑娘,必得严加拷问——
乔父不苟言笑,只是光目光都好似那牢狱的刑具似的,光扫一眼都叫人觉得发寒。江练觉着这点乔治余倒是似其父几分。
好在乔母是个温柔热情、八面玲珑的美妇人,一张脸保养得看不出年龄。她把这顿晚宴安排得面面俱到,不时妙语连珠,三言两语间炒热了餐桌上的气氛。
饭桌上的菜丰盛且家常,可江练没有心情吃。毕竟今晚再奢华的招待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况且她总觉着身旁有道不太善意的目光频频扫来。
江练借着倒酒的功夫瞟了眼,有点意外。
是乔治余的大哥,她想了想,才想起此人的名字:乔舟。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哥时,餐桌上的发言轮了个遍,终于落到了这家人期盼的重头戏——江练的身上。
乔母笑眯眯地望着江练:“小美女,今晚你才是我家的贵客呀,治余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来来来,让阿姨好好看看,今晚就在这住下吧,咱们聊聊天、说说话好不好?”
人家几句话就把接下来的行程都给安排了,听得江练一个头两个大。可她当然不能当众拂了乔夫人的面,打算起身敬酒当做回答。
可身子刚一动,就被身旁的乔治余给按下了。
他淡淡地道:“吃饭有什么好看的?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晚她也要回家,明天还有工作。”
估计是深知乔治余的脾性,在场的人都不意外。
乔母自然看得出江练夹在中间的为难,不再提这茬,转而问:“那就等以后。小江,你爸妈都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
都是些意料之中的问题,江练地交代着自己家的那些鸡毛蒜皮,餐桌上的几人不时眼神交换,江芸听得频频点头。眼见着“盘问”得差不多了,江练也自认答得无功无过时,旁边那满眼不友善的乔舟终于发话了——
“我听说弟妹……”他张口就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那味道,“既然都带回家了,叫弟妹没问题吧?弟妹和治余早就认识了,治余为博红颜一笑,专门给弟妹开了家公司独掌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