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江练挤出时间，配合翻车做了一次信息搜集。
其中比较让江练头疼的是，要做针对夏殊的搜集、确保分析结果的精准度更上一层楼，最好能和他面对面地有几次接触。
江练当然不会没事找事地去敲夏殊的门。
不过好合作前期夏殊经常要去公司开会、对接，所以在那里暗中碰上个一两次应该不算难。
于是江练只能在居家办公的情况下，找情况去了几次公司。
可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根本没抓着人。
江练抓了美术组的几个一问，才知道这几天和夏殊的对接都是通过线上的，最终确定先让他出几版草稿看看。
而隔壁的门也终日是静悄悄的，没人出，也没人进。
江练有点哭笑不得，觉着这小祖宗可能是真被自己气着了。
但她本来就觉得夏殊是头脑一热，没什么长性，要能就这么放弃的话，也算好事一桩了。
可整理完江练身边这几个男人的资料后，翻车专门对夏殊做出了个结论——
“他放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瞧着吧，够你受的了。”
经他这么一说，谈恋爱的事弄的跟上刑一样。
但相处了这些日子，江练也习惯了这AI那副咋咋呼呼的夸张性子：
“你直说行不行？”
“根据资料显示，他从来不是个一时兴起的人，但凡做过决定的事情，都会一路坚持到底，我想在感情上——”翻车装模作样地架起一副眼镜，小短胳膊下夹着个文件夹，“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江练心累地想，他到底看上我哪儿了啊？
简直是莫名奇妙。
翻车跟个心理探测仪似的，直接和她的心理活动无缝沟通：“一般来说这种偏执都不是没由来的。我问你，他对你是见色起意、一见钟情吗？”
江练回忆了下两人初见，摇头：“不是。”
她甚至觉得，第一次见面他们互相都看不上对方。
翻车了然：“知道了。你听我说，这几个男人里，程屿不具攻击性，不算首要目标。乔治余不能确定，也可以暂时观察，最先要解决的是这个夏殊，可以归类为头等大患，我给你想出了三种劝退方案……”
江练听得嘴角一抽一抽的，怎么听怎么觉着太过中二，不大靠谱。
可还没来得及打断，家里的门开了。
或许是对翻车还没百分之百的信任，江练莫名感到心虚，一把扯下了眼镜，这才发现是陈妤。
她这才松了口气：“瞧我这记性，这几天你都在，我还以为……”
“对不起啊。”陈妤拼命朝自己身后使眼色，满面的愧疚，“我也是没办法。”
江练一愣，这才发现陈妤后面还紧跟着个人影。
陈妤心虚地移开目光，忙从柜里扯出一双拖鞋：“阿姨，您进。”
看着高瘦的女人笑着点头走进来，江练的脸色变了。
她腾地站了起来，厉声道：“谁让你来我家的？”
气氛一时变得剑拔弩张，陈妤二话不说，直接开溜，往客卧一钻，门一关，玩消失。
家事她一直不随便掺和。
江芸淡淡扫了眼家里，很自来熟地走了进来：
“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妈，来你家看看不是正常的？”
江练胸口剧烈起伏了几瞬，强作镇定：“我记得咱们之前说好了，谁也不打扰谁……”
“母女哪儿来的隔夜仇？”江芸毫不客气地打断，进屋慢慢打量，“你也别怪小妤，我问她你新家的地址她不肯说，我只能悄悄跟着她来了。”
江练觉得胸口里的那颗心脏每跳一下，都好像要炸开了。
江芸快五十岁了，可由于保养得太好，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看着就像四十出头，皮肤光滑白嫩，白里透红，和江练记忆里那个歇斯底里的妈差了十万八千里。
能有好几年了吧？
江练面无表情地想。
自从她爸赵谈死后，江芸整个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只有亲近的人知道，换皮难换骨，她深知自己这个妈心里那道口子根本没好利索，病态得令人发指——
“你躲我干什么？我养你这么多年，说你两句都说不得了？”江芸不顾江练那愈发难看的脸色，扯着她的衣服想凑近点，却被江练硬邦邦地甩开了。
江练工作了这些年，一向觉得无所不能，再棘手的工作到了她这儿，
可此时此刻，她站在这个女人面前，面对她尖刻的审视，仿佛时光倒流，她又回到了那个任她发泄、打骂的小姑娘，没有自我，没有自我，窒息般的无助。
眼见江练这么抗拒，江芸的脸也沉下了几分：“你没完了？”
“到底谁没完？之前话说得好好的，你要钱，我给你，但咱俩各过各的。”江练强忍怒火，语气冰冷，“你别再插手我的生活。”
江芸淡淡地：“那都是气话。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想明白？我是为你好，你看像你这个年龄的，都是找对象的好时候，我给你介绍几个怎么了？”
江练喉咙发堵：“我自己过挺好的，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江芸轻飘飘地哼了一声，那姿态要多嘲讽有多嘲讽。
她换了副挺苦口婆心的口吻：“要么说你幼稚，整天除了工作就守在那堆破游戏面前，活该你嫁不出去。”
房间寂静了一秒，江练彻底炸了。
她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显得平静。她抬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江芸，把她盯得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活该我嫁不出去？”江练笑了笑，“你嫁出去了，你过得很好？”
听到这话，连屋里的陈妤都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生生往自己妈心口上戳吗？
江芸脸色瞬间白惨惨的：“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实话呢！”江练也不再掩着嘲讽，“你嫁出去了，过得好不好我都看在眼里！还有妈，我把话放这儿，嫁出去了才叫活该！没本事的才他妈天天把嫁人挂在嘴边！你别老盯着我成吗？不行你赶紧去找个人嫁了——”
话没说完，江芸反手抽了江练一个耳光：“江练！”
陈妤一听，还哪里藏得住，嗖地跑了出来挡在二人中间：“都冷静点！俩人加一块七八十的人了，动什么手啊？”
刚挨完一巴掌的江练给没事人似的，波澜不惊地道：“我冷静着呢，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
江芸瞪着一双通红的眼：“你还拿我当你妈吗？”
江练下意识张口，但理智让她把话给咽了回去。
房间里尴尬得要死，可静默了没一会儿，江芸同志就出色地表演了一番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只见她一抹眼睛，叹了口气：“反正你好好想想，别拿自己人生跟我置气。”顿了顿，“我听说程屿回来了，那孩子我一直很喜欢，你有时间的话和他多接触解除也行……”
她要是歇斯底里，江练还能应付。
偏偏她软硬不吃、装聋作哑，以妈的身份粉饰和平，妄图掩盖那些积年的伤痕累累，终于让江练彻底崩溃。
江练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这家让给你！”
江芸眉头一皱，又要开口，却被陈妤一把拦住腰，连推带搡地给弄出去了。
人一走，屋子终于安静下来，江练面无表情地灌了好几杯水，喝得太快，呛得连连咳嗽。
恋爱是吧？
嫁人是吧？
江练狠狠一抹沾了水的下巴。
她就不！
这时她发现，桌子上的眼镜一闪一闪的。
她这才想起刚才眼镜是待机，估计刚才她和江芸的话，都被翻车给听进去了。
看着眼镜乱闪那频率，应该是急坏它了。
江练平静了下情绪，戴上眼镜，张口就堵住了翻车的话：“什么都不许问。”
翻车：“……”
翻车憋了个够呛，却也只能把一肚子的求证生生咽了回去：“那么请问，我能做什么？”
此刻面对翻车，江练已经不再似不久前的半信半疑了。
只要能把追求者搞定，死马也当活马医。
她说：“你刚才提到的三种方案，说给我听。”
天已经不早了，母女俩这一段爆发式的争吵，别说邻居，估摸着隔个好几层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可夏殊偏偏没在家。
这几天他并非刻意躲江练，是真的忙翻了天。
公司那边帮他谈下了一个漫改IP，请的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制作公司，还从日本某社挖来了几个画师，俨然是要往大了搞的阵仗。
但夏殊这人，大众公认的优秀在他眼里永远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对于自己的作品，他要求全程跟进以保证质量。
于是他那经纪人就跟夹在两片面包里的大鸡排似的，双面受压，还得处处周旋，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把合同敲定了。
这几天，夏殊几乎都窝在工作室里与公司、画师们沟通，其他时间还要做江练公司的外包，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
可他再忙，稍微能喘气的时候，就忍不住手痒。
拿出手机，瞟一眼。
没消息。
再拿，再瞟。
还是没一条来自于江练的新消息，哪怕是有关工作的。
夏殊心里发堵，却也实在想不出个头绪来。
明明不讨厌自己，她到底在躲什么？
眼见这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大半，夏殊想了想，丢下了手中的笔，朝经纪人的方向一瞟。
正在打瞌睡的经纪人张磊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直刺后脑勺，刺得他一个激灵。
回过头时，发现夏殊正幽幽地盯着他。
张磊：“……”
他怎么觉着不太对呢？
“磊哥。”夏殊淡淡地道，“我记得你结婚了是不是？”
张磊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啊，孩子都有了，怎么了？”
两个人合作了这些年，夏殊从来不关心私人问题，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殊耷拉着脑袋，沉默了片刻，又问：
“你和嫂子谁追的谁？”
“我和……”
张磊刚开口，猛地回过味来。
到底是过来人，他眼睛瞪得溜圆，一时没控制嘴巴：“你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