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转身，冷不丁对上夏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配合着方才莫鸳的意有所指，吓得身子一颤。
夏殊眸子里浮现几分疑惑。
可好在有酒精做借口，江练长舒一口气：“透气呢。”她朝路上一指，“大小姐彻底放弃了，你这几天的努力没白费。”
夏殊向来不把莫鸳放在心上，闻言只是淡淡扫了眼：“她一向都是这样，喜欢张扬和刺激，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餐厅里隐约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衬着二人片刻的沉默，让江练的心也稍稍冷静下来了。
于是她神态自然，看似揶揄地道：“可真是辛苦你了，她在那边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余光中少年微微垂着眼，对答如流、听不出一丝异状：“有磊哥在，工作上她闹不出多大。”
江练嗯了一声：“没耽误你那边的合作就好。”
夏殊胳膊搭在江练肩上，淡淡地应了声。
……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江练狐疑地瞟了眼莫鸳离开的方向，随即摸着额头笑了笑。
说不定是这小妮子来的恶作剧，毕竟她们两个互看不顺，说不定是给自己挖坑呢。
一想到这，心里的死结仿佛被骤然解开，整个人都轻飘飘地放松下来。
她心里默默地想：等公测结束，她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他们的游戏里了。
而一想到公测，江练又难以自控地想起之前两个人那因为关系被提早揭开而作废的赌。
她想了想，忽然决定给他喂一颗定心丸。
她说：“你还记得咱们之前打那个赌吗？”
夏殊手中拿着罐可乐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没什么兴趣地点了下头：“不就是最后一章的好评率么？我觉得没有悬念了。”
……也太臭屁了。
江练嗤笑着瞪他一眼：“那公测结束后，我带你去见我姥姥吧。”
“……”夏殊没反应过来，“见谁？”
“我姥姥。”江练说，“她和我妈关系不太好，又习惯一个人，所以不常和我们联系。但我曾经答应过她，有了喜欢的人会带给她看。”
“她会毫不犹豫地、真心给送给我们祝福。”
片刻的沉默后，江练看到他微微睁大的眸子，里面有一些平日里漂浮不定的东西仿佛安心了似的，沉淀到了眼底。
他俯身抱住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耳边轻声道：“好。”
可这一刻，江练却忽然想起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爱情是长跑，婚姻只是休息站，永远都没有终点。
在江练看来，这只不过是个有关莫鸳的小插曲，无关从前以后。
可第二天到了公司，她竟然发现乔治余早早地坐在办公室喝咖啡。
江练心说这可真是奇了，这大爷别说平时不见人影，哪有真么早出现的时候？
乔治余朝她挥手打招呼：“我来取点东西，顺便看看内测前的状况，告诉大家都别太有压力。”
大忙人脚不沾地，二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又被一个电话叫走。
可临走前，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转告夏殊，雷总说这次虽然可惜，以后还有机会，希望下次合作。”
江练一头雾水：“什么合作？”
乔治余停下脚步，微微蹙眉：“夏殊没和你说雷总的公司找他，好像是个挺大的IP合作吧，但他拒绝了。”
脑子嗡一声。
她怔怔地看着乔治余：“拒绝？明明合同都签了，现在已经开始准备……”
话没说完，莫鸳那意味深长的神色又浮现在眼前。
乔治余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了片刻，刚想开口，却见江练已经回过神来，面前挤出一道笑：“好，我知道了。”
乔治余：“江练……”
江练神态自然地打断：“昨天大家聚餐来着，下次等你有空了在一起。”
乔治余顿了顿：“好。”
然后他看着江练脚步匆匆地回了办公室，眼中浮现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江练将门一关，直接电话打到张磊那边。
看到江练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张磊一个哆嗦，险些摔了手机。
可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喂，江总……”
“磊哥早上好，夏殊到公司了吗？”江练声音如常，倒听不出什么。
张磊这才松了口气：“还没，不过应该快乐……”
“那正好，他不在，希望你和我说实话。”她依旧四平八稳地道，“那笔合作，到底有没有签。”
……
一整天下来，江练都没接夏殊的电话。
她人也没在公司，跑到一家咖啡厅躲了个清净。终于等到外面天黑，她才觉得自己火气渐消，能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回了家。
推开门，夏殊果然已经在等着了。
她与夏殊对视一瞬，还是感到一股难言的情绪从胸口上涌，不前不后地堵住了喉咙，难以言说的不适。
她竭力冷静下来：“你说吧。”
夏殊抬起头看她。
“我今天在外面已经给你找了足够多的理由。”江练说，“但我现在想听你自己说。”
可她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辩解。
“对不起。”他又沉默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道，“你不会带我见姥姥了吗？”
江练一愣，心里那些鼓起来的怒气忽地就跟被扎破的气球似的，漏得一塌糊涂。
她把涌上的情绪生生压了下去，语气却也很难再生硬：
“这是两码事。我要听你说骗我的理由。”
夏殊倚着沙发的一侧，忽然叹了口气，快步走到江练身侧揽过她：“能有什么理由？骗你是我错了，就是这样。”
江练一愣，微微直起身子：“你还挺理直气壮？”
连莫鸳都知道，她竟然被蒙在鼓里！
他垂下眼，淡淡地道：“因为我心虚，我现在只能想尽办法地在你的面前狡辩。”
他打出一记直球，倒让她无所适从。
夏殊静静看了她片刻：“我只是希望更多的时候和你在一起，再了解你多些，再爱得深点，然后……”
……然后我们就会有一个确定的未来。
江练忽然感道胸口沉甸甸，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
她忽然觉得夏殊的感情之重，让她承受得有些困难。在这段她期待着本该细水长流的关系里，变成了被推着、被赶着走的一块石头，顺着他的步伐随波逐流。
事到如今，谎言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江练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分明因为无措而失速的心跳，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成了一句：“以后我们……至少在尽量不欺骗对方的前提下，尝试着沟通、理解对方，好吗？”
夏殊沉默无言，半晌，点了点头。
看似问题解决了，可这一晚上两个人都辗转反侧睡不着。
早上醒来时，身旁的江练已经不见了。
手机身上有她的留言，对昨天的事只字不提，让他空了就多去工作室看看。
夏殊看着那短短几行字，也是一脸的焦头烂额。
他想了想，给夏光拨去了个电话：“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