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过敏反应
荔枝杀2025-01-23 09:193,298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消毒水的味道,程映竹坐在输液室的角落里,仰头看着吊瓶里缓慢滴落的白色水珠。

   急诊室的护士刚给她注射完一剂苯海拉明。在药物的作用下,程映竹身上的刺痒渐渐退去,但她仍然觉得自己喉头肿得厉害。

   她对芒果有严重的过敏反应,上一次严重到需要住院是她刚上小学的那一年。当时苏运芬掐住她的嘴巴,强行将整一只芒果塞进她的口腔里,然后愤怒地尖叫:“小贱人!有什么不能吃的?知道现在水果有多贵吗?矫情,吃了!都给我吃了!”

   软烂的芒果肉连带浓稠的汁液糊在程映竹的下半张脸上,有些甚至还粘在了她的鼻孔和眼皮上。

   在剧痛和窒息之间,年幼的程映竹被憋得脸色通红。在苏运芬松开手的下一秒,她直挺挺地从凳子上滚落下来,然后重重跌倒在地。

   这是程映竹和苏运芬为数不多相处在一起的记忆,她记得很清晰。

   头顶的吊灯炽烈刺眼,程映竹忽然之间觉得瞳孔都有些发痛。她慢慢合上眼睛,开始仔细地回忆刚才的一切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程映竹有些庆幸自己决定找谢知微帮忙,在宿舍里所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有很多首尾不是她一个人能及时处理得了的。

    

   如果不是自己抓住了谢知微的把柄,她不可能会帮忙,程映竹很清楚这一点。然而知道谢知微的杀人秘密,却是个纯粹的意外。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报警,而是意识到这个消息可以换钱。于是,她把自己藏在成千上万个服务器后面发出了自己的恐吓信,然后坐等谢知微找到自己——她是计算机学院的学生,她有几门专业课可以说是谢知微手把手教的,谢知微能找到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程映竹没想到谢知微会这么快找上门来,更准确地说是她亲自找上了谢知微的门去。

   从本科开始,她一直兼职在给高中学生上家教课,因为很需要钱,一周时间里她几乎要外出上四到五节。上上周,程映竹在家教平台上接了新的家教委托,约定周六去试课。对面家长很爽快,只查看了她的资料,什么都没问便让她过来了。

   御海花园离穗南大学有半个小时的车程,那并不是什么高档的小区,但因为是穗州中学的学区房,所以房价也到了教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程映竹很快找到了门牌号。按下门铃后,她在外面等了大概半分钟,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出来给她开了门。

   对方打量程映竹片刻:“家教吗?”

   程映竹点了点头,中年女人侧身请她进来,又柔声道:“小凡正在写作业。”

   一进门,程映竹就闻到空气中轻柔淡雅的熏香味道。她穿过玄关缓步走进客厅,注意到这家户型并没有想象中的宽敞,大概是小两居的格局,但装修十分雅致。角落摆放的散尾葵,头顶的复古玻璃吊灯还有脚下雪白的羊绒地毯都透出房屋主人的别出心裁,再往外是一个露天阳台,错落的花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和盆栽,绿意盎然中有明艳的花瓣点缀,看着很是温馨。

   一个穿着宽大校服的女生正坐在长形餐桌旁。她看起来很专注,偶尔蹙眉思考,右手正飞快地在草稿本上写写算算。

   程映竹坐到女生旁边的椅子上,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句:“我姓程。”

   说完,她从女生的草稿本下方抽出那张做了一半的数学试卷。她的视线扫过试卷最上方“崔雅凡”三个字,最后落在选择题和填空题上。程映竹点了点头,认可道:“你的基础还可以,目前看直线和圆的方程这部分有些薄弱,我们今天重点补一补这部分吧。”

   程映竹干脆利落,连带崔雅凡也很快进入了上课的状态。

   一个小时飞快流逝。

   崔雅凡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自顾自地收拾好书本和文具,侧头对正在厨房中忙碌的中年女人说:“魏阿姨,我先回学校上课了。”

   魏阿姨是这户房屋的保姆,听到崔雅凡的声音,她连忙走出厨房:“小凡,这个行吗?”

   “行。”崔雅凡背上书包就往玄关的方向走。

   魏阿姨又追问:“又不在这儿吃中午饭吗?饭都做好了。”

   然而崔雅凡没有回答她,反手关上了入户的大门。动静算不上小,好似夹杂了某种怨气。

   魏阿姨的灶台上正在煮凉茶,空气中弥漫着夏枯草和菊花的味道。这清甜中带着微微苦味的汁水,最适合解穗州夏天的热。崔雅凡走后,整个屋子静谧地只剩下凉茶被烹煮时发出的“咕嘟咕嘟”声响。

   程映竹敏锐感觉到这个叫崔雅凡的高中女生和她的家长关系并不好,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只当作什么都没听见——这是她出来做家教的基本礼貌。

   魏阿姨让程映竹稍微再等一等,“我去叫谢小姐出来。”

   程映竹依旧是点了下头,“有劳了。”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程映竹听到身后传来拖鞋踢踏的动静,于是她从餐桌边上站起身来,没想到回头看见的竟然是谢知微的脸。

   谢知微穿着一件灰色的无袖背心长裙,身段婀娜,妆容一如既往地精致又动人。

   程映竹指尖发凉,藏在身后的手不由捏紧了几分,表情却依旧看着平静。她先开口打了招呼:“谢老师,好巧。”

   “不巧,我特地找你过来的。”谢知微的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说着缓步朝自己精心布置的露台走去,“小凡看起来还算满意你,你上一节课多少钱?”

   程映竹蜷缩的手心慢慢放松了下来,轻声回答对方的话:“一百块钱。”

   谢知微若有所思,转身拿起喷水壶,开始给花架上精心养育的花儿们浇水。她站在骄阳底下,周身被热烈的日光打亮。她没有回头,只是忽然开口:“除了要钱,你还想要什么?”

   客厅里的光照不如露台的明亮,甚至有些昏暗。程映竹站在阴影之中,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了。她一双眼睛漆黑无比,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涟漪。

   程映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曾经她以为自己和谢知微站在天平两端,有和谢知微分庭抗礼的资本,毕竟她有对方的把柄,而对方却不知道她有什么把柄。她在心里设想过无数句谢知微会和她说的话,或隐晦或周旋,或轻蔑又或是恐惧,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直白的无关痛痒。

   程映竹的心思在谢知微面前无处遁形,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把拉扯放在了台面。

   谢知微不要平衡,不要站在天平的两端,甚至不要任何的遮掩——仿佛她谢知微从来没有犯下过任何该死的罪行,还怜悯宽容地给自己的学生一个开口的机会。

   程映竹一动不动地盯住光影下的谢知微,许久没有说话。

   谢知微似乎感受到了程映竹的沉默,但她没有回头看对方一眼,目光仍然温柔地停留在面前的的花儿上。她轻声笑了笑,再问:“你能来我这儿上多少节课?”

   片刻后,程映竹平静地出声:“我可以上到小凡高考结束为止。”

   像是在课上听到了还算满意的回答,谢知微慢慢放下手中的浇水壶,转头看向程映竹:“那么留下你的卡号吧,小凡的学费我会转给你的。对了,下周四是我的组会,有兴趣你也过来吧,程同学。”

   灶台上的瓷煲还在滚煮着凉茶,草药的热气持续飘出融化在空气里,有些发苦的滋味在房间中变得浓烈。

   程映竹却莫名喜欢这个味道。此刻,她的双脚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头微微低了下来:“谢谢老师。”

   她们很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直到这个台风来临的夜晚。

    

   斗大的雨点打落在窗子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程映竹闻声侧头看去,雨点已经化作雨帘将窗户玻璃变成一块迷离的水镜,连带程映竹的面容也变得朦胧。

   急诊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护士和值班的医生在。程映竹没有带伞,她吊完水又在输液室坐了许久。她所在的大学城附属医院距离学校大概七公里的距离,原本就偏僻的地方,再上台风天的影响,周围更打不到车。夜晚漫长难耐,等到天亮雨势也不见小,但总算见到有附属医院这边来载客的黑车。因为车费问题,程映竹耐心地砍价,直到黑车司机摆手不耐烦地做出了让步。

   狂风骤雨一连两天,学校仍然没有发出停课的通知。校园论坛里涌现出不少抱怨的帖子,但大部分学生还是放弃了这个幻想。

   系里今天下午还有一节专业课要上,但原本应该满员的教室只来了一半不到的人。她在后排坐下,隔壁宿舍的郭欣怡也跟着坐了过来。郭欣怡将湿漉漉的伞丢到脚边,转头注意到程映竹身边的空座位,不由道:“于莺又没来吗?”

   程映竹下意识地顺着郭欣怡的目光侧头,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没联系上她。”

   “这么大的雨,她还挺能折腾的,昨天早上我还在阳台听见她在隔壁指使你——”郭欣怡和程映竹本科就是同学,关系一直不错,说起话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抬手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汽,又促狭地笑了一下,“不来也好,省得咱们还得站起来让她。”

   程映竹似乎想要说什么,余光中注意到谢知微从教室前门款款走了进来。

  这节专业课是谢知微的攻击与防护实战,郭欣怡的注意力毫无意外被转移到了讲台上。她忍不住悄悄朝程映竹开口:“谢老师长得是真漂亮,哎,你早就知道了吧?她月底就要升副教授了。”

  

继续阅读:第三章 失踪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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