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维也和章玉容汇报了进展，说网贷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章玉容思忖片刻，决定让李思维暂停这个方向的侦查，“既然没有发现，说明我们掌握的线索还不够充足，先不要纠结，暂时把这个放一放。”
李思维看起来有些苦恼，但也只能答应：“好吧。”
“你和小梁接下来重点排查于莺的那些追求者。”章玉容鼓励着这几个年轻人，“走访的工作量很大，你们也辛苦了。”
安排好手下警员的工作后，章玉容也动身前往穗南大学。
碧水大桥是从市区进入大学城的必过之路，当车子平稳行驶在桥面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侧头望了望。
大桥的前后入口有监控探头，数量不多，而且辐射范围仅限在桥梁以上，有心想要避开不是什么问题。桥的下方就是穗江，说这里是绝佳的抛尸地点也不为过——章玉容下意识地想，有可能是这里吗？
刑技那边还在做进一步的水流分析，目前他们提供出尸体落水的时间大概在上个月十六号到十八号中间，也就是台风过境的那几天，这也和章玉容的判断没有差错。未来，他们还有希望缩小尸体落水的范围，这样的结果，对刑侦的排查自然是极为有利的。
章玉容通过许曼约见了于莺的导师罗田，有些疑问，她需要从这个人的身上得到回答。
来到计算机学院的教师办公室，章玉容注意到除了许曼和罗田，还有一个女教师正坐在工位上办公。
女教师美貌非常，堪比女明星。而且她看起来很年轻，年纪估摸着不比许曼大多少。章玉容很难不注意到她。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章玉容的目光。她从容地站起身来，朝章玉容微微一笑道：“许曼和我说过了，你们是来找罗教授聊事情的吧，那我先出去了。”
礼貌的话说完，女教师已经拎起皮包款款走出了办公室。
许曼在旁边稍微介绍了一下，“那位是我们学院的谢副教授，也是映竹的导师。”
周斯羽惊奇地开口：“这么年轻的副教授啊……”
许曼笑着点头，“是啊，谢老师很厉害的。”
用了很多年才晋升副教授的罗田此时有些尴尬了。他在旁边忍不住咳嗽一声，“警察同志，是你们找我吧，我听许曼说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你们直接指示就好。”
章玉容笑了笑，“我想了解一下于莺的学业情况，听说她的成绩中等？”
“中等偏下吧，当时招收她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后来她才告诉我她是被家里逼着学计算机的，因为就业前景好，她本人是不喜欢这个专业的。”罗田提起这个就觉得遗憾，“早知道这样，不如招另外一个男生呢，虽然他的考研成绩一般，但有干劲啊……”
章玉容不是来听这个的，她失去耐心，直接打断罗田：“既然她的成绩中等偏下，为什么要把奖学金给于莺？没有给学习更好的程映竹？”
这个问题让许曼和罗田直接愣在原地。
许曼不知道怎么回答，罗田过了半晌才强硬地开口：“于莺同学的情况特殊，需要奖学金的鼓励，何况奖学金不光是看成绩，还要看综合素质，于莺同学是符合奖学金获得者标准的，再说是程映竹同学自己放弃了奖学金评选，不是我们不给她的。”
罗田的立场要求他必须维护奖学金制度，因为这象征着高校的公平公正，是绝对不容许个人质疑的。
章玉容“哦”了一声，“那么，于莺同学的课题也是亲自做的吗？没有假手于人？”
听到章玉容这样问，罗田一时间有些哑然，“怎么这么问？”
“你是于莺的导师，你还看不出来吗？”章玉容似笑非笑，“罗教授，麻烦你认真地想一想再回答我，我不是教育局的，我管不了你们这些龃龉，我只要一个答案。”
罗田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说：“最近的课题，的确不是于莺的水平。”
得到了这个回答，章玉容心中也有了一些明确的想法。她又多了一句：“于莺拿了多少奖学金？”
这些事情，许曼作为辅导员自然是最清楚的。她在心中计算了一个大概，回答章玉容道：“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块，校级的、省级的还有一些来自社会的奖学金。”
罗田听罢，顺口问许曼：“上个月凌云科技捐赠的十万元助学金，都发给学生了？”
许曼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有一部分当作奖学金，还有一部分发给了学院里的贫困生，于莺同学也有份。”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周斯羽有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开口为程映竹鸣不平，“这哪里是照顾？这简直就是欺负人啊……”
章玉容站在楼宇间的连廊上，任由热浪穿堂而过。她的目光长远地看向校园中的一草一木，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之中，她开始还原于莺的画像：长相漂亮清纯，脾气骄横。摄影技术好，喜欢参加社团活动，有不少追求者。学习中等偏下，但获得将近三万块的奖学金。家境普通，社会借贷超过六万，长期在孙新波等回款人员的骚扰之下。她在半年以前受过重伤，因此受到室友、同学们还有学院的诸多照顾，尤其是受到室友程映竹超越人之常情的照顾。
想到程映竹，章玉容慢慢睁开了眼睛，一个想法忽然在她心中产生。
她想了想，转头对周斯羽说：“阿羽，你回去问一下许曼，看看程同学暑假回家了没有，还是去了哪里实习。”
在听说程映竹还住在学校后，章玉容决定等她回来。而在此之前，她需要找手下的警员排查程映竹在上个月台风过境那几天的行程。
收到许曼的微信消息，程映竹自然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警察的速度这么快。是发现了什么吗？
程映竹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字：警察怎么会突然找我？
许曼更担心自己的学生被牵连，她心中着急得很，所以回复的速度很快：不知道，他们来问了罗教授关于奖学金的事情，然后问我你回家了没有，他们现在还在学校等你。
原来是这样。
程映竹按住手机的侧边，将屏幕熄灭了下来。
看着面前屏幕上写到一半的代码，她让自己尽量的冷静下来。她还没下班，她现在需要的是像往常一样正常地工作。
程映竹加了一会儿班，然后下楼去坐公交车。公交车载着她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许曼告诉她，章玉容正在学校的监控室，直接去那里找她们就好。
这也是程映竹第一次到学校的监控室来。
监控室和电视剧里的很像，灰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的显示屏，二十块监控屏幕闪烁着不同实时画面。程映竹很熟悉这些画面，都是校园的重要区域和路段。显示屏前方还有三两张办公桌，上面摆着几台电脑显示器。
章玉容站在安保员的身后，正在看电脑屏幕上定格的一张图像——在这张图像上，程映竹看见了自己十五分钟前出现在公交车站的背影。
程映竹站在监控室的门口，轻声开口：“章队，你找我吗？”
章玉容转头看见程映竹，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笑道：“工作了一天很辛苦吧？不过成年人就是这么辛苦的了。”
程映竹也笑了一下，“活着，本身就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章玉容一双眼睛锋利地盯住她面前的人，忽然发问：“那么，你照顾于莺辛苦吗？”
程映竹的神情平静，像是没有理解章玉容的话。然而章玉容也没有等她的回答，直接尖锐地抛出了自己的新问题：“程同学，我再问你一次，你和于莺的关系到底怎样？你确定你们只是普通的室友关系？”
走廊炎热，而监控室的空调温度很低。程映竹站在门框旁边，轻轻眨了下眼睛，并没有回避章玉容的目光。她说：“我们互相照应。”
“互相照应？”章玉容觉得程映竹的措辞有些可笑，她也没有再弯弯绕绕，声音硬冷地问了下去，“难道，不是于莺单方面在欺负你吗？”
程映竹露出有些愕然的神情。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否认章玉容的话：“不是，我们之间虽然有一些室友摩擦，但她没有欺负我。”
在章玉容严厉问话的时候，周斯羽是不会插嘴的。听到程映竹的话，她不由暗自咂舌——好硬的一张嘴。
章玉容朝程映竹走近了一步，是在逼问：“她不但把你像仆人那样使唤，还抢走了你的奖学金，让你帮她写课题，这样也不叫欺负吗？”
程映竹像是回过味来，反问了一句：“章队，你现在怀疑是我杀了于莺？”
章玉容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合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