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宏殿内。
姜文一身布衣，正替席容诊脉。
天光惨白的折进殿内，阴沉沉的。
“朕还有多少时日？”席容问。
“不足一月。”
“具体！”
“多则一月，少则半月。”
“那朕走的那一日……”半月后便是曦玥的生日，只是因为她的生日，亦是她母亲的祭日，所以她从来不提。
但愿不会在那一日。
“她的毒解了吗？”
“并未。”
“朕还留了一半解药，可给她，以缓解她的疼痛。”
“陛下！”
“快取吧！”说着席容便露出了手腕。
“那一半解药若你服下，可延寿一年啊！”
“那也是苟且偷生的活着，她，又能活多久？”
“五年而已。”
“加之解药呢？”
“撑不过十年。”
“十年够了，咱们的孩子就该长大了。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让她后生康健。”
“此药剧毒，伤及根本，解药又损人和。实不为长久之效。”
“最后一次了，姜文，你最后帮朕一次。
朕可以死，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这毒本是冲着我来的。
还是连累了她。”
姜文有些痛心。
“陛下为何不杀了鹤轻！”
“杀了鹤轻又能如何啊，这天下，不能再乱了。”
“陛下本就气血亏虚，这一动，便就少了一半的时间了。”
“那朕下一次毒发？”
“半月后。”
席容淡淡的笑了。
“朕想多陪陪她，半月后毒发，你务必要在。
药也要开始炼制了。
取吧！”
“是！少主。”姜文只觉得鼻子一酸。
并非是没有想过研制解药，而是这个解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配出也无从去配制。
斜阳轻覆，空落落的，整个宫里有些安静。
“你不是说，你喜欢北都城的繁华吗？我们去逛街市。”
两人牵着手，走在北都城的繁华大街。
斜阳高照，一如许多年前。
“许久未添新衣了。”
曦玥点点头。
他便拽着她往那一家布匹店走去。
是从前那一家。
“这姑娘瞧着好生面熟啊。
是给自家夫人买衣服的吧。”此刻两人只是笑。
笑这家老板好眼光。
不像初次那般，觉得她简直是胡说八道。
曦玥想起从前，便就更想笑，那时候自已果真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席容依旧像从前那般为她量腰围。
只是这次两人靠的更近了些。
斜阳的光耀眼，从薄窗纸里着照进来有些暖暖的。
“你说，是不是那时候就对我起了歹心。”
“是啊！”
“只是娘子不知道，可能更早。”
“早到何时？”
“在我*为你披外袍时，我大概就想好要接近你了。”
“你啊！”
“你可是说，好不生我的气。”
“好吧！原谅你了。”
席容看着她眉开眼笑。自已便也淡淡的笑了。
“去给娘子买首饰吧。”
“好！”
“娘子想吃什么。”
“想吃那家酒馆的炙羊肉。”
“好，买。”
“还想喝那家的果酒。”
“好！”
“想去城楼上看烟花。”
“好！”
这大概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你今天怎么这般顺从？”
“是我从前不好，总是忽略你了。以后只要我醒着，便无有不从，无有不应。”
“好！”曦玥眉眼柔和的应着。
“我想，将我们从前的路走完。
虽然回不到过去了。
但至少现在，让我觉得，过去岁月还在，我们，像是回去了。”
曦玥不太明白他眼底的感伤。
“你今夜是怎么了？”
“没怎么。”
“我们去将军府吧，不回宫了。”
“也行。”
府内陈设依旧。
他早就让李允德来布置妥当了。
也许最后一段时光，可以不必在那繁华冷重的宫内。
将军府虽不比宫内，但到底是气派的。
规格宏大，应有具有。
席容牵着曦玥的手打开了门，冷冷的月光落了下来，将军府的底板银白，背景深蓝。
“这么些年，果真一点也没有变。”
“是！景物可以重复，人却是回不去了。”
“曦玥！”
他坐在台阶上，倚靠着她，轻轻唤着她。想起来，她嬷嬷死的时候，她伤心了许久。
“我希望这一切，可以永远停留。你会为了我停留吗？”
虽然为了绮瑶一事，有了隔阂。
却又终究不知从何怪起。
“会的！我不喜深宫，还是为了你，终其一生都在深宫。说起这些年来，你到底也没让我受什么委屈。”
他淡淡的笑了，月色里，身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有淡淡宜人的香气。
“那就好。”
月色银亮，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照的身旁的人，面颊莹白。
没有烛火，没有俗世的气息。
“席容，你可知道，当初为何，我会原谅了你。”
席容沉默。
“那时候我初入世，什么都不懂。
是你让我一夕间便成长了。
不仅仅是知晓，你都是为了我。而是……有些人，自初见的那一刻，便无法替代。
不论你对我是否有心，就算曾经利用。就算无法原谅，他还是不同的。
好在，你对我用心。”
“嗯！”
“日后，我们定能这样携手到老。”
席容颇有心事的抬头望向天空，星星极少，却还是道。
“据说离开的人，会化作夜空里的星星，一直守护地上的人，你信吗？”
曦玥摇了摇头。
“我不信。我宁愿他们留在我身边，不要让我这般孤独的活着。”
席容抓住了她的手。
“你要相信啊。相信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着，都在天上祝福你呢！”
曦玥觉得今晚的席容好生奇怪。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这几日我们就住将军府吧。其实我也不喜欢，不喜欢做陛下。要装的很累，装作威严让他们惧怕，不敢生乱。”
“嗯！累，就休息一下吧。”那时的曦玥，只当他们之间，千帆过尽的感慨。
席容低沉的说，又仿佛带满了甜言蜜语的宠溺。
“可我只想多看看你，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忘记你的样子。
来世还将你的模样刻映心上。”
“好！我也要记住你的样子。”
她以为，她总是以为。他只是暂时亏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