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影快马加鞭赶到榨油坊后,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细高个,苍白面皮的男人,礼貌的说道:“您好,我是秦风的朋友,想把马寄存一下。”
“拴到那边树上!”谢长安满脑子的事情,根本没注意来人是谁,随手就是一指。
徐照影依言将马拴好,见谢长安正在思索什么,就直接走了。
走到镇尾时,老太太们已经不在榕树下。
凝神听了下,听见早上那个假人儿,又在夸张的大笑。毫无疑问是在讨好章老夫人。徐照影向声音来源走去。
远远的,她看到十来个老太太,面对面蹲成两排,正从面前的沟里接什么东西。
假人儿马屁拍的山响:“论挖沟藏东西,章老夫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冬月份藏的胡萝卜,到现在还新鲜完了。不愧是培养出两榜进士的人,咱拍马都赶不上。”
穿枣红衣裳的章老夫人沟里直起腰来,把一篮子胡萝卜递给假人儿,笑着说:“都是被逼出来的。那时候供云儿读书,成天想的都是怎么再抠出一些钱来,好给他交束脩。”
“有一年冬日,我在饭铺帮忙洗碗,见他们胡萝卜新鲜,多问了几句。老邱掌柜是个好心人,教了我这沟藏方法。”
“第二年,我白日干活,夜里开荒挖沟,挖了小半年才把这条沟挖通。藏上胡萝卜,冬日里提着篮子四处叫卖。冬日胡萝卜价高,能卖平时十个多。我后来再也没有为钱发愁过。”
徐照影明白了,章老夫人想要的花园,不是单纯的花园,还要承载她的回忆,念想和寄托。
也就是说,花园必须具有章老夫人气质。
她不再朝前走,站在原地思索起来。
直到老太太们个个提着一篮胡萝卜,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时。徐照影才蹲下来,拿个小铲子,装作挖鱼腥草的样子。
这个怪味道的东西,秦风经常挖来吃。她一不小心学会了,正好拿来装腔作势。
等老太太们路过她走远后,徐照影忽然好奇,假人儿背着章老夫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悄悄地跟了上去。
假人儿家的房子,跟章府的格局一模一样,都是三间砖瓦房,前后一个大院子,院子用木栅栏围着。
老太太还没进门,就有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迎上来,压低声音,谄媚着问:“娘,怎么样?老夫人答应给京城写信了吗?儿子能进县衙当差了吗?”
“答应个屁!老娘就差把老虔婆供起来了,老虔婆就是不松口。”假人儿把篮子塞到儿子手里:“喏,就给了我这个!我们一大群人,放着家里的事不做,巴巴的去陪她,她就拿几根破胡萝卜打发。还诰命夫人呢,简直笑死个人。”
肥头大耳随手就把篮子扔了:“也太小气了!如今谁还吃这个啊!猪都不会吃……”
刚吃过胡萝卜饼的徐照影,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她本来已经转身要走了,又忽然回头把篮子捡起来。
章老夫人看在这篮子胡萝卜的份上,也许愿意见见她?
徐照影眼珠子转了转,风风火火的朝回赶。
“秦风,你在家真是太好啦!快来帮我一个忙!”
在后院劈柴的秦风,措不及防中,就被徐照影拽进厨房。
他就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姑娘,高声问:“你,你干什么?”
徐照影把篮子塞到秦风手里:“你先别问,快洗胡萝卜。”
秦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狐疑的接过篮子。
徐照影搬出木盆,弯腰从水缸里舀水:“站着做什么,干活呀!”
秦风厨房霸主地位岌岌可危,赶紧把她挤到一边去,抢下她手里的活计。
徐照影懒得跟他计较,找了把小刀,蹲在木盆边说:“我来削皮。”
秦风一看她姿势,就知道是要削到手的。
那还不得哭到他头疼?且浪费伤药钱?
“出去!”
秦风没好气的说:“想要做什么快说,我一并做了。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只会耽误时间。”
徐照影劝自己别跟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计较。
“我想要一份胡萝卜点心,适合老年人吃的。”
秦风想都没想:“成,出去等着!”
“哦!”
徐照影忍不住边走边回头,看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哪哪都不对劲。
终于忙完,秦风看着面前的点心,扪心自问。
他为什么要听她的指挥?
她给他什么好处了?
“香迷糊了!香迷糊了!”徐照影从外面走进来,对着秦风就是一阵猛夸:“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能干的人呢?简简单单几根胡萝卜,竟被你做出花来。看的我都舍不得吃了。”
秦风:会说你就多说点!
徐照影馋得唾液不停分泌,努力咽下去之后,道:“这出神入化的厨艺,这勤快能干的男子,日后也不知会便宜了哪个小娘子。想想都有些羡慕!”
秦风被夸得飘飘然,忽然想起在木柴里发现的宝贝,起身就朝外走:“我想起来了,还有个好菜!马上就好!“
“嗯嗯!我等着!”
徐照影往篮子里装点心时,闻着锅里的味儿,差点没给香晕过去。
她立马扔下手里的活儿,兴冲冲的跑过去。看到秦风正要下锅的东西,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啊啊啊啊……虫子……成千上万只白虫子……还在动的虫子 ……”
徐照影抱头鼠窜,躲进屋里,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秦风看着篮子里的天牛幼虫,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最后还是退了灶里的火,出去安抚徐照影。
“徐姑娘,这种虫虽说不好看。可放进油锅里一炸,吃起来嘎吱嘎吱的,贼香。你不用害怕!”
默默吃就完了,竟然专门跑到她面前来形容。
徐照影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闭嘴!你给我闭嘴!”
她猛然拉开门,指着秦风的嘴说:“闭上!”
然后,提起篮子就朝外走。
秦风:就离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