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笃定是继母做的,秦风相信她有充分的理由。
他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那个问题才是根本,关系到她在徐府的真正处境。
“若有证据证明是你继母做的,你父亲和祖母会如何?”
这个问题,徐照影想过无数次,回答起来还是有些艰涩:“祖母会替我主持公道,父亲……会顾全徐氏一族的大局,保护继母……祖母……最终会屈从于父亲……”
秦风明白了,这桩针对她的凶杀案,她根本无处伸冤,只能默默看着继母逍遥法外。
这也太憋屈了,憋屈到他一个外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比憋屈更可怕的是,继母既已起了杀心,她一个前妻生的孤女,无权无势的,心腹丫鬟都没有一个,往后该怎么办?
一句“不要回去”险些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唐突,他能做的,只是多替她找一些帮手。
他说:“老杜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刚十五岁,就在奇门镇住着。带来给你看看?若看得上,你带他们上京城见见世面去。”
“三胞胎吗?那可真是难得一见!”徐照影来了兴趣:“你再多说点。”
秦风说:“老杜的姑母是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三姐妹由她一手带大。姐妹们学了一身本事,不想过早婚配,想找个靠谱的主子,做几年活,攒些私房钱。只是一条,要签五年活契,不签死契。”
“了解了,晚些把他们带到你家,我见一见。”徐照影想了想,又说:“我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也跟他们提一下。别去了才发现是个火坑,闹着要回来。”
秦风一刻也不想等,站起来大步朝外走:“我这就去安排!”
徐照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
她无意中遇到的陌生人,竟然一次一次的帮了她,成为她身边除了祖母外,最靠谱,最值得信任的人。
昨日十五,本该是全家请安侍奉祖母的日子。她没到场,也不知道祖母会不会不习惯。
落难一次,才知道真心多么宝贵。这次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多多到祖母院子里走动,比以前更孝顺一些。
被徐照影念叨的祖母,此时极为不好过。
昨日十五,因着儿孙们都会来请安,她提前让小厨房准备了精致的点心吃食。还特意为两个孙子做了漂亮的马蹄糕。
谁知两个孩子吃了马蹄糕没过多久,十二岁的徐照月开始上吐下泻。十岁的孙子徐坦瞳孔一下子张的老大,说着话就倒在地上抽搐不已,抽着抽着就人事不省了。
所有人都吓坏了。徐家子嗣艰难,徐正阳三代单传,到徐坦已经是第四代独苗了,这要是出了事,徐府就塌天了。
白珍珠当时就大哭起来,话里话外指责徐老夫人不安好心。徐老夫人心里油煎似的,既心疼孙子孙女,又着急无人主持大局。最后还是徐正阳醒过神来,安排管家寻医问药,先把孩子们的命救过来。
管家得令,徐府顿时忙碌起来。京城大半好大夫都被请了过来,一直忙了一天一夜,两个孩子才消停下来。徐照月不再吐泻,徐坦勉强睁了眼。
孩子稍有好转,白珍珠不顾徐正阳的阻拦,让大夫们验看了那马蹄糕。最后在糕里查出了让孩子们中毒的罪魁祸首——附子。
白珍珠当即就不干了,直言徐家是想让他们母子三人去死。
徐正阳一言不发,怪罪母亲的意思明显。
徐老夫人熬了一昼夜,本来就有些不好,见儿子儿媳这个样子,内心一片气血翻滚。拼命压住喉咙里的腥甜,转身简单收拾几件衣裳,带着刘嬷嬷住到佛堂里去了,只想青灯古佛度过余生。
远在千里之外的徐照影想不到家里发生这样大事,坐着曾志驾的马车回小北村。他们刚到时,秦风带着三胞胎也到了。
正如他所说,三胞胎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中等身高,鹅蛋脸,眉眼开阔的长相。亲和力很足。礼仪规矩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一动一静都让人无可挑剔。
更奇的是,三姐妹各有所长,大姐杜若梨稳重善厨艺,二姐杜若溪寡言善管账,小妹杜若怀活泼好动,善于记人,见人一面就记得,再复杂的人物关系,都能被她理清。
杜开乾一个酒蒙子,竟然有如此妙的三个妹妹,徐照影也算是开了眼了。
她说:“我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吧?是怎么考虑的?”
稳重的杜若梨站出来,代替三姐妹回答道:“姑母教导过我们,只要满足三个条件,再泥泞的路都能趟过去。这三个条件是有本事,有担当和把人当人看。”
“徐姑娘单枪匹马的,能把章老夫人搞定,能让周大富吃个大亏,本事没的说。能在一开始就把家里的情况说明白,生怕我们两眼一抹黑,就是有担当。拿大哥那样的残疾人当正常人看,就是把人当人看。三个条件您都符合,我们姐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直要您看得上,我们好好干就完了。”
其实姑母还说了,能要他们伺候的,除了乍富乍贵的,就只剩徐姑娘这种落难之人。乍然富贵的人变数太多了,落难之人再如何,底蕴还是有的。两相对比,宁愿选落难之人。
杜姑母不愧是在宫里摸爬滚打过的,教出来的弟子头脑清醒,眼神清正,正是她想要的小伙伴。徐照影满意得不得了,当即就跟他们定下身契。
签字画押之后,她说:“回京城之前,你们都不用过来。在家好好陪陪亲人,过几天太平日子。”
秦风家住不开,她暂时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不如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回京城就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三姐妹齐声道:“是,多谢姑娘!”
一下子收获三个丫鬟,徐照影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搬走一块。再加上一个温柔甜美的大力士李梅,她在徐府就不会孤立无援。
秦风太棒了,给她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物。
她该回他些什么呢?
徐照影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合适的礼物,便打算进山寻找灵感。
翌日清晨,天还没透出一丝光亮。她收拾利索,提着一个小篮子,跟在秦风身后出门了。
为了进山,她磨破了嘴皮子,跟秦风扯了很久的皮,就差替他端洗脚水了,才让他答应下来的。
他们要去的,是距离小北村五里路的石柱山。
一起进山的,还有李梅和杜开乾。
李梅陪她刷山,杜开乾背着一大捆绳子,要协助秦风采五灵脂——春天来了,五灵脂多起来了,正是采集的好时候。
马车行至山脚,徐照影下车仰望石柱山。漫天星光下高耸的山峰,吓得她腿都软了。
“现在退缩的话,我绝对不笑话你!”
秦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开口就欠揍。
徐照影冷哼一声:“我虽眼神好使,动作敏捷,但关注点是好看的花草,而不是药材。你不用因为担心我跟你抢宝贝,而提前把我挤走呢。”
“能爬到山顶再吹牛不迟。”秦风看一眼陡峭的山路,说:“此地风大,容易闪到舌头。”
徐照影摇摇头,说:“秦风,你这个激将法用的不是地方。我是在哪跌倒,就在哪躺一会儿的人。再激将,都不能让我打鸡血,让我有用不完的力气。怎么样,带我出来,你后悔了吗?”
“后悔也来不及了嘿!”
秦风从没见过变脸变这么快的,昨天还跟前跟后,可怜兮兮的求他,今天就敢甩脸子挑衅他了,当他是没有脾气的吗?
只是脾气还没发出来,就被杜开乾和李梅联手掐灭了。他俩收拾好东西,也不观察下形势,就直接凑过来,四只大眼睛灼灼的看向他,等着他说出发。
秦风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有默默消化掉心中的情绪,以大局为重,带领队伍登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