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公冶舒起了个大早,因为今日是老夫人回府的日子,她在百安寺才陪了老夫人半月余就遭遇此事,再后来就直接回了府,姜元便对老夫人称她身子不适,提前回了府。
她心里一直都觉得不好意思,没能陪老夫人在万安寺祈福。
府门口,公冶舒顿了下脚步,因为她看见某人也站在门口,那身影尽管受了伤依旧站的挺拔,她走了过去,与他同立。
姜元看了眼身形瘦弱的她,没说话,只将身上的披风脱下,不由分说的披在了她身上,她身子微愣,没说什么,只拢了拢身上那件披风,看向了府外。
两人无言。
这尴尬之氛在府外的马车回来后打破了,公冶舒看着老夫人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忙上了前去,老夫人去百安寺的一月,每日的清心念佛,面容是一片红润,气色比之前要好太多。
“老夫人,您回来了。”
公冶舒伸手扶过老夫人下马车的手,老夫人也是很久没看见公冶舒,这些日子她倒是越发的想的通了。
“王妃身子如何了?可有好点?”
她扶着老夫人走进府中:“回老夫人,已经好了,劳老夫人挂念了,是阿舒的不是,本该在百安寺多陪陪您的。”
老夫人笑道:“我一个老婆子哪需要你们陪,你们啊,有个两人时间,也好增进一下感情,让我啊早些抱上孙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冶舒难免有些耳根子红,一旁的姜元倒是在此时说话了:“您尽操心这些作甚,我与阿舒自是会让您抱上孙子的,您要把身子照顾好了,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老夫人奇怪的看了眼姜元,以往,他可没这么话多,今儿怎么自己接起了话来?
老夫人的视线又在公冶舒身上看了眼,发现自她进府后,这两人是没在她眼前说一句话,这是闹别扭了?
身后的阿乐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人不太对劲。
公冶舒闻及他的话也没有接话, 全心都在老夫人这,就是旁下人也看出来了,王爷与王妃闹别扭了。
老夫人都看在眼里,摸了摸扶着她的那双小手,道:“好了,奔波一路身子有些乏了,你们呐,就小两口自己用膳吧。”
公冶舒点点头:“好,老夫人慢些。”
她与姜元送了老夫人回房,就只剩下她跟姜元与阿乐,她不想与姜元一起用膳,便挨着阿乐道:“阿乐,我们……”
阿乐自是知晓她要说什么的,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笑道:“真是不巧阿舒,老夫人在路上一直念叨着想吃盛京东边铺子里的松糕,我现就去一趟,不然啊,等老夫人醒了又该念叨了,你就与王爷用膳吧,不必管我。”
不容她再说些什么,阿乐便直直的去了,原地又剩下了他们二人,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姜元开了口:“就在暖阁用膳吧。”
她低头,点头,不再说话,两人进了暖阁,很快,午膳样样传了上来,都颇为清淡,姜元皱眉,吩咐道:“再传几样开胃的菜上来,微辣些。”
“不必了,清淡点吧。”
她开口道,知晓他这几日殿中传的都是些清淡饮食,到了暖阁来,为顾及她的口味,才传些微辛的。
“本王想吃。”
她无言,“王爷想传那便传吧。”
传菜的小厮低低的应了声,下去准备了。
菜很快就上齐了,这样一来,两人吃了一大桌子菜,起初,她还不肯动那些开胃菜,后面实在是清淡的吃着没有胃口,才尝了一口,不曾想越吃越开胃,一不小心便吃多了。
姜元本是没有胃口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吃的着实欢,他伸筷子想尝尝她面前的那样开胃菜,不料还未等他夹稳,就被人用筷子敲落了,一瞬间,气氛又微妙了起来。
不止是姜元愣了愣,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就那么下意识的阻止了姜元。
一旁的小厮丫鬟们默默的低下了头,王妃胆子也太大了点吧?还从未见过谁敢敲王爷的筷子,这场景她们有些不敢看。
感受到姜元的视线在看着她,她收回筷子,默默的吃起了饭:“王爷有伤,还是不要吃辛辣的好。”
姜元点点头,又转向了旁的清淡菜,脸上是没有丝毫的怒意,嘴角还有丝笑意,眼中是满满的宠溺。
一顿饭下来,公冶舒被人注视着吃了两碗,肚子撑的让她泛起了困意,便下了逐客令:“王爷回吧。”
姜元刚放下筷子,嘴里的那最后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就被人下了逐客令,一时间脸色有些黑,少女丝毫不管他脸色如何,只起身命人将桌上的饭菜收拾了,自己走到了软榻旁,吩咐着阿芹,让她伺候着歇息。
阿芹看了看还在饭桌前未动的王爷,有些为难的看向王妃,她眼神瞥向那抹身影,直到那抹身影挥袖走了,才坐在了软榻之上。
阿芹望了望门口,“王妃,王爷好像生气了?”
她嗤哼一声,“生气了就生气了呗,我还能怎么样?”
……
阿芹道:“王妃不哄哄王爷吗?”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走了不是?”她白眼,不再理会,阿芹默默的退了下去。
书房--
门外的东郭柿瞅着书房的人坐了许久,有些担心的开口问了问旁边的长耿:“你说,王爷坐了好些时辰了,在想什么?”
长耿道:“后日是与齐国使者商议继续签署矿石与马匹的交易,估计王爷是担心这事吧。”
“大庆与齐国已经历经八年是和平之谊,今年也按往常一样无疑了。”
“希望如此。”
公冶舒睡的正是香甜被门外的声音给吵醒了,往门外望去:“阿芹,何事?”
阿芹听见王妃在里面喊,便进来通报了一声:“王妃,外面是三皇子,说是想见您。”
齐国三皇子,齐啸?
她坐了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裳,走了出去,看见一身红衣的齐啸,他这副模样倒是与公冶亓有几分相似。
“三皇子来所为何事?”
假面下的公冶亓望着几日略显清瘦的她,眼底泛起了心疼。
公冶舒看着齐啸不说话,又重新问了一片,公冶亓再抬头,是一片平静,不得不说,他隐藏的很好。
“没什么事,就是好多时日不见,甚是想念王妃啊。”
齐啸的身份,是齐国的皇子,高贵,性子开放豁达,对于这些原本要避讳的话倒是因他的身份而松了几分,也让他能借着齐啸这个身份,那般直言他心中所想所念。
果然,她没放在心上,还给他翻了个白眼:“三皇子这么久没见依旧是这般……豪放。”
“走,带你去个地方,是本殿最近发现的好地方。”
他想要拉着她出府,在她的注视下,他默默的放下了手,一脸尬笑:“抱歉抱歉,不过这个地方相信王妃一定会喜欢的。”
她脚步未动:“怎么,殿下不陪你那好妹妹了?”
公冶亓笑道:“她啊,也就刚到大庆时胆小,如今熟了哪还需要我陪了,说是学了首大庆的曲子,现下正与政安王探讨音琴呢。”
她细微的皱了下眉,眼神往沉光殿方向看了一眼,阿芹看着滔滔不绝的三皇子,暗想着,这个三皇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公冶亓观察着她的脸色,紧接着道:“王妃就与我出去看看吧,王爷不会说什么的。”
“走吧。”
她开口道,大步出了府去,公冶亓暗地一笑,跟上了她的脚步。
那是盛京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甚是快到了城门处,就在公冶舒欲要开口之际,马车停了。
“王妃,到了,就是这了。”
公冶亓缩了缩未让他扶的手,看着少女独自下了马车,笑了笑,也不在意,从身后拿出一条丝带:“给王妃个惊喜,不知王妃可否配合?”
她看了眼他手里的丝带,心里并不想配合,在他几番哀求下,蒙上了眼睛,过了一会,便被人摘下了,眼前恢复了光明。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各种花各种颜色,形成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风轻轻一吹,她闻到了阵阵芳香,扫去看近日的所有烦恼。
“我竟没发现盛京还有这处恍若隔世的地方。”
难得见她笑,公冶亓觉得值了,不枉他辛苦种的,为了不让她发现,他还混着种了许多不同的花,生怕她发现那占大数的兰花是特意为她种的。
他知道,她喜兰。
所以,在虎门寨的时候,就已经为她种好了兰花,如今命人全迁过来,能得她一笑,已然值得。
她走近,用手轻轻触着,在兰花处停下了,怔怔看着它许久,公冶亓语气有些慌乱,上前一小步:“王妃喜欢兰花啊?我还想着,这兰花既没有旁的花香,又不艳不起眼,险些给它除了……”
“我就喜欢它的不起眼。”
她淡淡一笑,转向他:“像三皇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啊,想必人生亦是多姿多彩,是不会明白了,倒也无妨,还是谢谢三皇子特意将这片荒土搭理成如今这般景象。”
他几番想打断她,可到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的人生吗?
在没认识她之前,那也叫人生吗?只有认识她以后,他才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值得活下去,惦记一辈子的人。
直到离开那片花海,他侧目看向身旁的人,问着:“王妃这般喜爱兰花,怎没在府中见到栽植兰花?”
公冶舒摇摇头。
他道:“那,王妃何不带一株回去?王爷不会发现的。”
她笑了,朝他解释道:“与王爷无关,是我不想沉迷于过往。”
“过去的有何不好……”他像是喃喃道,不知是问她还是问自己。
她迎着风,风将她的发丝吹的飘动,“我想往前看,想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人与事。”
那双明亮的眸子照进了他的眼中,印在了他的心上,犹如当年那个少女,也是明亮的眸子,尽管处境艰辛,可眼里依旧有星星,甚至远比星星还要亮,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
“想喝酒,王妃可否赏脸?”
心头的苦意让他有些压抑,对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承认他失态了,他不该这般唐突,他忘了她已然为人妻,所以,直到她离去时,他都未曾从以往的回忆里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