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公冶舒跟着姜元,到了宫中,今日的公冶舒装着低调,着一身浅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三千秀发绾成如意髻,显得清新素雅。
“阿舒,你在此处稍作休息,等公主及笄礼成,便随我去趟长春殿,可好?”
自入宫起,姜元的眉头就隐约皱着,未曾舒展开来过。
公冶舒小手覆上那双英气的剑眉,道:
“阿舒乖乖在这等,王爷莫要为我担心。”
姜元点头,又朝着公冶舒身后的阿芹和季秋吩咐道:“莫要让你们家小姐出半点差池。”
今日带上季秋,就是怕有何变故是他未曾顾及得了的。
季秋领着姜元的命令,眼里恢复了一片清冷狠厉。
嘉玉公主的及笄礼在凤莲殿举行,皇后一行人主持。
皇后高坐在凤莲殿正位,两侧下便是依等级站着的众内命妇。
褚正宁身着五重华服于凤莲殿外静候着,见姜元的身影,面上一喜,跟上道:“姜元哥哥,你来了。”
姜元以往的冷漠:“见过公主,今日是公主的及笄礼,愿公主以后平安喜乐,万事安好。”
“旁的不要,宁儿只想与姜元哥哥如梁上燕般,岁岁长相见。”
褚正宁看向姜元,因说的如此直白,小脸上不禁染上了少女的娇羞。
姜元皱眉:“公主从哪学的这般直讳荒唐的话术?”
及笄后,嬷嬷会教之以礼,以及妇德、妇容等,她不过是先了解了几句。
褚正宁脸一红,被姜元一如既往的冷漠打击到了:“姜元哥哥,今日这般日子,姜元哥哥就不能让着宁儿点嘛?”
说着,褚正宁欲要离姜元更一近一步,却被姜元拉开了距离:
“公主,莫要失了身份与规矩,今过及笄,该懂事了。”
全然一副对待妹妹般的口吻。
“公主,及笄吉日到了。”
身后的宫女低头道。
礼官严肃的传褚正宁上殿,宫女搀褚正宁一步一步踏进殿内,之后宫女放开手,侧身在内命妇队列最后垂首而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褚正宁迈着步子向前走,在接近正位之时,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间,深深叩拜在地,起身再叩拜,三叩拜。
行过大礼,褚正宁再次前行,踏着汉白玉筑的台阶缓步走到董莲面前,看着自己的母后,再叩礼。
董莲为褚正宁绾了发,插上御制的鎏金琉璃八宝簪,欣然一笑:“本宫的宁儿,终于是长大了。”
褚正宁也眼角带泪。
受封之后是繁复无尽的听礼。
直到最后,褚正宁静心聆听完母后的教诲,“正宁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毕。
而此时的御花园里,一声“站住!”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淡粉色华衣裹身,裙幅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步态轻盈优雅,又带有些高贵。
见前面的女子没有停下脚步,淡粉色女子命人将其围住,那女子才肯停下脚步,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只见那女子胆怯的抬头:“姐姐,这么了?”
“本公主喊你,你跑什么?!”淡粉色女子面露不悦。
淡粉色衣的女子是六公主,储正禾,正是储正宁的妹妹,两人端的是一副相像的任性模样。
被拦住的是七公主慧心小公主,慧心是安嫔妃所生的,性子生的是娇娇弱弱,一副被欺负的相。
“你可是赶着要投胎?”见储慧心又是一副欲哭的模样,储正禾“嗤”了一声,觉得没意思。
转眼间,储正禾瞅见一抹浅蓝色身影走过,顿时心生趣味,将储慧心一把拉近,在耳边坏笑道:
“本公主最近得了个好东西,你要不要?”
储慧心害怕的摇摇头,储正禾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最了解了,平日里的好东西怕都是用来整蛊人的吧。
“不要?不要也行,看着那个女子没?将这东西撒在她身上,本公主就放你一回。”
储正挑眉,看着储慧心犹豫的样子,道:
“今日是本公主姐姐的及笄礼,多的是不入流的嫡女庶女们,跟她们玩一下又何妨?怎么?你再怎么不堪也还是个公主吧?”
储慧心是最末的公主,年龄尚小,常被打压欺负,性子也不强势,随了安嫔妃的那套娇柔性格。
储正禾虽也大不了储慧心几岁,可自小便明白了她的母后是大庆最为高贵之人,她亦是有这个资格跋扈任性,任何事与人都不可越过她。
储正禾拍拍储慧心软糯的脸蛋,力度有些重:“你若让本公主不高心了,看我母后怎样罚你,连并着你那无用的安嫔妃,一块罚。”
储慧心的小脸蛋上被拍的一阵红,两眼泪花,咬唇被迫应了下来,接过那帕子包裹的东西,身子微颤的向那抹浅蓝色身影走去。
储正禾在后面看着好戏。
公冶舒看着也有两个时辰了,欲返回去等姜元,就被一小小身影撞了一下,稚嫩的脸庞上隐约有着泪痕,低着头,看不出神情。
“你是?”公冶舒看着眼前人虽是没有华丽的衣裙,可那规矩的气质让公冶舒猜测道:
“您是慧心公主还是正禾公主?”
未见那人答话,公冶舒一笑:“那便是慧心公主了。”
储慧心诧异的抬头,她是从何处知晓的?
可一想到手上的东西还未撒出去,储慧心心一沉,闭着眼睛打算豁出去了,却感受到了脸上一阵凉意。
公冶舒用手背探探红着脸的储慧心,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慧心公主,你身旁的宫女呢?怎的身边没个服侍的?”
再仔细看看,公冶舒觉得这位小公主脸上的红印,该是被谁给欺负了。
储慧心又害怕又着急,储正禾就在后面看着,她若是不听她的,回头少不了一顿欺负,她自己倒还好,可若让皇后知晓了不高兴了,那她的母后就会连着一起遭殃。
公冶舒看着眼前踌躇不绝的储慧心,再撇了一眼她手中的帕子,那精致上好的手帕在储慧心手中显得格格不入。
公冶舒仿佛看懂了什么。
只淡淡一笑:
“慧心公主,你手上的东西可是要赠与我的?给我吧。”
储慧心抬起湿润的眸子,抬起帕子的手终是没能有下一步的举动,只是撒腿就跑。
阿芹在公冶舒身后看的一头雾水:“小姐,这个慧心公主,是想做什么?”
公冶舒收起笑容,看着那跑远的身影,往回走去:“没什么,一个可怜人罢了。”
阿芹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啊,求求你了,姐姐,放过我吧。”
不大的声音传在了公冶舒的耳朵,让公冶舒脚步一顿。
“小姐,看那!是那个慧心公主?”
顺着阿芹说的方向,公冶舒看着一抹瘦小的身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巴掌一声一声传来,打人的少女带着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仿佛地上的不是人,而是如草芥如蝼蚁。
是一模一样啊。
公冶舒神情暗沉,停顿的脚步微微一动,抬起脚步离去。
“小姐,我们不帮帮她吗?”阿芹跟上,有些看不过去了。
“不帮。”
帮得了一时,帮得了一世吗?
储正禾生气极了,谁知道这个家伙如此无用,储正禾并不认识公冶舒,只把她当成是哪家的小姐罢了,储正禾不允许有人比她容貌更出色。
可不曾想,储慧心是如此的软弱,让人走了。
“好你个储慧心,白瞎了你头上的姓!”
说着一巴掌又是要下去,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让储正禾动弹不得。
储正禾愤怒的抬眼看去,是她,那个浅兰色衣裳的女子,她又回来了?
公冶舒松开储正禾的手,“真是与你姐姐一样啊。”
阿芹将地上的储慧心提起来,退到了一旁。
“你认识本公主的姐姐?你是谁?多管闲事!”储正禾揉揉吃痛的手腕,不悦道。
公冶舒抬眸:“是我多管闲事吗?正禾公主之所以生气难不是因为她没按你说的做吗?”
被人当场戳破,储正禾脸上一红,公主脾气上来了:“好大的狗胆,本公主干什么何需你来多嘴?”
公冶舒眸子淡淡撇了一眼储正禾手上的那包东西,只看着储正禾那青白相交的脸,眼里有分明的讽刺。
储正禾哪受过如此讽刺,当场大骂:“再敢这般看本公主,本公主就杀了你!”
“公主可知道,你姐姐也说过这般话,没什么好果子吃,正禾公主也要试试吗?”
公冶舒偏头冷笑,身上有种戾气。
储正禾哪里没有听过姐姐落水的事,心里到底是怕的,可面子上又过不去,她堂堂一公主,岂能被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吓到?!
想及此,储正禾不再顾及,手上的帕子甩了出去,一团白粉散向公冶舒。
公冶舒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最后一脸狼狈的储正禾,神情淡然。
是的,储正禾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团白粉迷了眼,一切都来的太快了,阿芹也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季秋往小姐面前一挡,似有一阵风般,那东西便转了方向。
“快!给本公主拿水来!”
“啊啊本公主的脸!痒死了!”
储正禾捂着脸,一阵大喊,紧接着身上也痒了起来,原本白嫩的皮肤被挠的一阵发红,看着有些狰狞。
突然,措不及防,储正禾被人推下了一侧的池塘。
“她身上沾了致痒的东西,洗洗就不痒了。”
公冶舒细细擦着手,语气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连一众宫女都惊的一时间忘了救人,任凭水中人挣扎。
“救人啊,还愣着干嘛?”公冶舒一脸不解的抬眸道,全然一幅正经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别人推下去的呢。
宫女们回过神后,大惊,纷纷跳入水中救人,活像一只只入水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