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公冶舒在姜怀筠的殿内忙着将熄灭的炭火又换了一批,直到殿内有了一丝暖和,公冶舒才放心,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留覃儿在身边守候着。
长春殿有些大,公冶舒不敢出了这长春殿,只在旁边走走,看看花草,赏赏月,就在此时,公冶舒听到了脚步声,一闪而过,公冶舒心下一惊,跟了上去,才几步,那抹身影便甩掉了公冶舒,公冶舒脚步一顿,看了看那身影的方向,有些担心的往长春殿走去。
殿中的人还在熟睡,覃儿还在敬职敬业的站在殿外,公冶舒上前问道:“方才可有看见什么人过?”
覃儿摇摇头:“不曾,奴婢一直在这。”
公冶舒点点头,:“娘娘呢?睡的可好?”
“娘娘还未曾醒。”
听着覃儿的话,公冶舒殿内看了看,欲想要退下,却是脚步一顿,想着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公冶舒抬了步子,刚踏进内殿,公冶舒闻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是公冶舒在长春殿不曾问到的。
公冶舒立马将殿门打开,掌了灯,屋中有些烟雾缭绕,公冶舒皱眉,用手挥了挥,“覃儿,快将窗子打开!”
公冶舒上前将床塌前的幔帐掀了起来,床上的姜怀筠安静的睡着,较好的容颜,在灯光下有些柔弱苍白。
“贵妃娘娘?”公冶舒喊了喊,床上的姜怀筠微微蹙着眉,没有睁开眼。
公冶舒轻轻晃了晃姜怀筠,床上的人有些反应了,微微睁开了眸子,看向了公冶舒,又睡了过去,公冶舒皱眉,喊着覃儿 :“覃儿,喊太医。”
又想起什么般,叫住了覃儿:“等等,让先前那位宫外的太医来,隐秘些,快去。”
覃儿出了殿后,动作也很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将人请来了,公冶舒才看清出是位年轻的男子,五官端庄。
“许大夫,这边请。”覃儿带着他进了内殿。
进去之前,男子看了公冶舒一眼,似乎感到丝奇怪,覃儿解释说 :“这是政安王妃,娘娘是信得过的,许大夫放心。”
许大夫点头,进了内殿,公冶舒也不在意他没有行礼,跟了进去。
只见他熟练的将药箱摊开,替姜怀筠诊治了起来。
一会,他收拾着东西,淡淡吩咐道:“这空气的迷雾吸入多了,会影响人的精神,好在及时发现,娘娘现在只是有点嗜睡,无大碍,深夜不可久留,在下先告退,还请政安王妃照顾好贵妃娘娘。”
公冶舒看向眼前这个男子,问道:“你叫何名字?”
“许衡。”
男子说完后,便出了长春殿的侧门,消失在黑夜里。
公冶舒心里有些疑惑,这个许衡是何人?
好像深得娘娘的信任。
第二日,晨。
公冶舒端着暖粥,进了内殿,姜怀筠已经醒了,瞧着脸色还好的模样,公冶舒才稍微放下了心,将姜怀筠扶坐起,再拿着软枕放在姜怀筠的腰后,才端起暖粥递给了姜怀筠。
姜怀筠接过粥,喝了一小口,道:“许衡来过?”
公冶舒看向了姜怀筠手上的粥,她没想到姜怀筠这么敏感的察觉到了昨晚的事。
“是,昨晚有人潜入娘娘寝宫,放了迷雾,我没有惊动宫中太医,便让覃儿去请了许大夫。”
姜怀筠点点头,“好。”
又接过覃儿递过来的安胎药,喝下去后,姜怀筠觉得口中欠佳,想寻些酸的尝尝,便吩咐覃儿去买些酸食来,“莫要被别人发觉了。”
覃儿应下,退了出去。
姜怀筠面上有些发愁,公冶舒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顾忌之事?”
姜怀筠轻轻摸着肚子,“如今,别人倒是可以瞒着,皇上那边的话总归是要知道的好。”
公冶舒皱眉,不知如何跟姜怀筠开口,“娘娘,皇上未必会喜欢这个孩子。”
姜怀筠抚着肚子的手微微一顿,后笑道:“怎会有不喜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不会的。”
公冶舒抿了抿嘴,娘娘她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又或许,皇上会喜欢的吧。
“娘娘再等两个月吧,等腹中孩子三月了,娘娘身子好了,再公之于众,娘娘也好有精力去应对。”
姜怀筠点头,眉间依旧一丝愁:“只是,本宫之前已经以风寒回了皇帝几次的撂牌子。”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公冶舒也觉得眼下还是得把这事解决了,不然以娘娘的身子,是万万不可行房事的。
“娘娘在宫中,可有哪位妃子得娘娘的意,交情尚可的?”
公冶舒问道。
“那就安嫔妃吧。”
公冶舒抬头,听着安嫔妃几个字,好像对此人有些耳熟:“这个安嫔妃,膝下可是有一公主,名慧心?”
姜怀筠有些惊讶:“你认识?”
公冶舒摇头:“只见过慧心公主一面。”
“比起别人,这个安嫔妃还算安分,你去见见人,看如何,若此人可取就定她吧。”
姜怀筠淡淡道,她知晓公冶舒问这话是何意,她如果想要避开皇上的撂牌子,就必须找个信得过的人接手一段时间。
公冶舒没听出姜怀筠语气有什么不同,她在说这事时如同在交代平常事般,让公冶舒有些微愣。
公冶舒努力想从姜怀筠脸上找出悲伤与醋意,却没有,一丝也没有。
出了长春殿的公冶舒耳边还回荡着姜怀筠的声音:“身在宫中,取舍早在入宫初就明了,他再宠我,也还是后宫三千。”
公冶舒此时才能感受到姜元只有她一个人时,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她有些想姜元了。
安嫔妃的住处就远远比不得长春殿,一座稍显冷清的小殿,几个宫女在稀稀疏疏的打扫着院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闲聊着。
“哎你说咱这安棠殿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瞧着咱们家淑仪那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别想着有出头日了。”
安嫔妃,安棠,入宫也有几年余,还是在正四品,封号淑仪。
说来也是,给皇上生了个小公主,却还是没讨到皇上半点宠,就连封号都不曾往上提一提,安棠的性子也有几分清冷,背后无权无势,父亲是朝中的门下侍郎,不高不低的,自然也就帮不上安棠任何忙。
公冶舒踏进了安棠殿的大门,那两名丫鬟瞥向了来人,瞧了瞧公冶舒的衣裳,不是贵人们的宫装,开口了:
“你是何人,来我们安棠殿作何?”
“放肆!”
不等公冶舒说话,站在公冶舒身侧的宫女上前就将那两名宫女掌掴,“这乃是贵妃娘娘的弟媳,政安王妃,真真是瞎了狗眼!”
公冶舒想劝都劝不到,心里微叹,果然是贵妃娘娘调出来的人。
被掌掴的两位宫女低着头走到公冶舒面前,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见过政安王妃,还请政安王妃恕罪。”
公冶舒打量着了安棠殿,开了口:“安淑仪可在?”
“回政安王妃,在的。”
两名宫女领着公冶舒走向了殿中,殿内有些简洁,没有过多的奢侈物品,进门便一眼望全。
床上躺着的人脸色有些白,一身白衣此时却是有些脏污,还带着血迹,看着好不凄凉。
公冶舒也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立即走了过去,“安淑仪?”
床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那是一双红通的双眼,一看就是哭了许久,见公冶舒走近,安棠立马紧张了起来:
“你是何人?”
“我是政安王妃。”
公冶舒轻轻坐在了安棠床边,看着安棠身上的伤,问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安棠望着公冶舒,她自然听过政安王,是贵妃的亲弟弟,而她是政安王妃,那便是贵妃的弟妻,只是安棠不解,她与贵妃向来无任何瓜葛,为何会派人来她这小小的安棠殿?
公冶舒看着安棠殿双眼,从她眼中看出来疑惑,也不拐弯抹角了,便直言道:
“安淑仪身上的伤是皇后打的吧?”
安棠一惊,“你是如何知晓的?”
公冶舒微微笑,“我此番前来,是来帮安淑仪的。”
安棠眼中逐渐清明,没有着急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公冶舒,等待着公冶舒的下文。
“安淑仪入宫已有几年之久,虽有慧心公主,可若一直这般不宠不争,对你对慧心公主都不利,你该是已经明了的。”
公冶舒太懂此时的安淑仪所想了,就如同她当年的母妃一般,是一模一样,就守着一席之地,妄想安稳过一生,到头来,谁也保不住。
在深宫,只有一步一步往上爬,不然,连宫女都可在头上作威作福。
安棠眸子微动,低下了头,身上的伤口疼的让她心里凉透了,她确实想过就这样守着慧心长大,可如今,她快要连慧心都守不住了。
公冶舒撇了安棠一眼,看出来安棠殿犹豫不决,淡淡掷出来最后的话:
“慧心公主此时,不在安棠殿吧。”
是陈述句 并不是疑问,说明她是知晓慧心公主的事了,安棠猛的抬头,对上了公冶舒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慧心早在昨日便被皇后带走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安淑仪还要考虑?”
“不,我……我答应!”
安棠一想到慧心,便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里,在抬头看公冶舒时,多了几分冷静:
“我本不愿参与纷争,奈何风不止,如若贵妃娘娘愿意帮我,安棠愿意此生一直站在贵妃娘娘身后。”
公冶舒一笑,“那安淑仪便安心等着慧心公主的回来。”
说完,便起身走向了外面。
刚走,一名太医便进了殿中,为安棠查看起了伤势,安棠看着太医出神:“李太医,您是何时来的?”
李太医恭敬道:“回安淑仪,在殿外等候已有一会。”
安棠还想问什么,李太医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回道:“下官能来是贵妃娘娘的旨意,安淑仪放心,不会惹怒皇后的。”
安棠殿伤是昨日就有了的,皇后命宫中太医不许踏进安棠殿为她诊治,所以看到李太医时还是很惊讶。
安棠没想到公冶舒自进了她的安棠殿,便喊人为她传了太医,那若是她不曾答应公冶舒的要求,她也会为她诊治?
安棠心里被公冶舒这细微的举动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