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冬萍几乎是一瞬间就溢出泪来,她沙哑的嗓音从喉间挤出来。“莲儿他毕竟……”
冬萍反复斟酌措辞。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需要人照顾。”
裴观星侧目冷冰冰的扫了冬萍一眼。“你不就是照顾他的吗?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那个人把你送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保护赵莲的吗?若你用心,将他看顾到大,也算是老天爷允他一辈子好命了。”
“王妃,莲儿还小……他还小……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真的很乖,不吵不闹的,他很乖的!”
裴观星回首施步,洁白的长裙在地上拖曳着,她一步步走向冬萍,对冬萍低低的哭诉恍若未闻。
“去年,引夏往王府递了多少信,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一心梦着要进府做姨娘,要泼天富贵,要赵玄的爱。你没拦着她吗?”
“王妃…………”冬萍被数落的睁不开眼,内心已是一阵狂跳。
裴观星打断她的话头,又问:“你没告诉她,若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会是什么下场吗!”
“哎…………”
裴观星仰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和遗憾。
“若是她在看到那把短刀后,能有个警醒都好。可她实在蠢笨。”
冬萍肩膀抖动着,轻轻的发出啜泣。
裴观星蹲在她面前,伸手在她腰间点了点。又说:“你对赵莲,是真的有感情了?”
“是……”冬萍回答的毫不迟疑。“奴婢一直照顾小公子,看着他能翻身,能走步,能说话,他真的特别乖,不吵不闹,脾性也很好。”
冬萍抹了把泪。仰头凝住裴观星,祈求道:“王妃,奴婢求您,让奴婢带着小公子回庄子上吧。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回来了。若您不放心,奴婢带着小公子走远些也成!”
“求您了王妃!”
冬萍给裴观星叩着头。
裴观星将她扶起来,好一会儿才垂着眼眸答应了。
“难得你有这份心,你比他……比他亲娘更爱他,是他的福气。”
冬萍破涕为笑:“王妃您答应了?”
“嗯。”裴观星点点头,却话锋一转,“记好你刚才说的话。你是要带谁回去。”
裴观星轻轻拍拍冬萍的肩膀,拉开房门,出了自己的雁回院。
……………………
“莲儿,喜不喜欢吃这个鱼肉啊?”
“喜欢,好吃。”
赵玄把赵莲抱在自己腿上,一口一口的喂着,赵莲也乐呵呵的靠在他身上,不停的撒着娇,父子二人看上去感情倒是极好的。
“殿下。”裴观雪自己又喝了一杯酒,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父子二人,冷不丁的问道:“您是要打算将莲儿和那位夏姨娘接进府吗?”
闵勖之筷子差点拿不稳,他张张嘴,想劝劝裴观雪,可话到喉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这个地方,不是他能掺和进去的。
赵玄低低的恩了一声。
“我与你阿姐也商量过了,她也是同意的。”
赵玄的眼里尽是心疼和爱意,他摸着赵莲的头顶,说着仿佛意味深长的话。“莲儿应该在我身边,这样对他好些。”
“哈。”裴观雪冷笑出声,他眯着眼,第一次像看个仇人一样看着赵玄。
“庆王殿下,当年你们的婚事在我看来本就莫名其妙,所有人都当是我破败裴家的千金小姐攀上了高枝。但是我怎么分明记得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也是殿下您着急忙慌的亲自去向皇上求来的!”
“这也就是我裴家败落了,哪怕你有个外室子,我阿姐也嫁了。如今更好,还要接回府来了!欺负人也不是你这么个欺负法吧?”
赵玄一抬眼,眸中是难掩的锋利,“裴二,你在跟谁说话!”
“我在跟我的好姐夫说话啊。”裴观雪勾起一抹冷笑,端起酒杯又灌了自己一杯,然后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闵勖之实在看不下去了。“二爷,您少喝点,都喝醉了。”
赵玄攥紧了拳头,他把赵莲交给管家,看着孩子出门后,赵玄才重新坐下,对裴观雪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和你阿姐婚事不满,认为我当年请父皇赐婚是趁你们裴家出事占便宜。但是我对你阿姐的心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到你要将你的外室子带回府来打她这位庆王妃的脸?哈哈哈。真是情深爱重啊!”
裴观雪大概真的是喝多了。他朝闵勖之身边倒了一下,眼里不屑的光砸在赵玄身上。
赵玄沉了一口气,又说:“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好!”裴观雪突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声好就喊停了赵玄的脚步。
赵玄回头,裴观雪醉醺醺的又说:“我不问你的家事,我另外问一个……”
“你问。”赵玄耐着性子看着他。
裴观雪眨眨眼,一副醉态,可语气分明带着一股浓浓的纠结和些许的害怕。
“邓权和史维问行刑前一日,你单独和邓权说了话,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赵玄蹙眉。
裴观雪又问:“第二天,黄三儿他们的尸体就被发现在往死崖了。”
闵勖之轻轻扶着裴观雪的胳膊,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的看着他。
“什么也没说,只是叙了一会儿旧。”
赵玄还是当天那个答案。
“呵……”裴观雪笑着摆摆手。赵玄还想开口说什么,闵勖之实在是忍不住了,先他一头,说:“殿下,这事儿您别怨我们二爷,是我提出来的,我们就想知道那天到底邓权和您说过些什么?他是不是跟您交代了黄三儿他们的藏身地?那二人的尸体被发现的太过巧合,死的也太过巧合,当时现场所有的证物就连位置都出现的刚刚好,就好像是谁特意放在那里等着我们去发现的!”
“闵勖之!裴观雪斥了闵勖之一声,这话问的这么直白,若是裴观雪自己,他可以仗着自己的爵位,可以仗着自己的姐姐在赵玄面前口无遮拦,赵玄也不会与他计较。
可闵勖之不同,,他这是明目张胆的说庆王殿下和黄三儿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若赵玄要计较,倒霉的人肯定是闵勖之。
果然赵玄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他皱着眉看向闵勖之。
“闵先生,本王看重你是裴二手下的人,是个聪明人,可是你说话,可不能这般信口雌黄!你这几句话犯的可是污蔑皇室宗亲的重罪!”
庆王给人的印象都是个好说话好相与的人,莫说闵勖之没见过庆王发火,就是裴观雪的印象里关于庆王发怒的场景似乎也已经渐渐模糊了。
他拉着闵勖之跪下请罪。“是我管教不力,殿下恕罪!”
赵玄背着手,凝视着面前二人,道:“你们抚安司真是办了几个案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胡乱攀咬到本王头上来了。你的意思,是邓权跟本王说了黄三儿的藏身地,然后本王去杀了他们?再伪造了现场迷惑你们?”
闵勖之不答话,可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呵呵,笑话!裴二,你这小仵作不清楚,难道你不清楚吗?本王本日按时点卯上朝,去宗人府,可都是有门籍可查的!”
赵玄面上闪过不屑,“本王要去杀人,也得有那个时间才是啊。”
闵勖之如遭一棒,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属下不是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只是……”
“行了。你要怎么怀疑,怎么查案,都是你们抚安司的事儿,犯不着与本王多解释。今日本王只提醒你,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切莫胡乱咬人。改日换了别人,怕是裴二也保不住你!”
闵勖之心知今日因为自己的冲动给裴观雪惹事了,垂着脑袋焉巴巴的,“是,属下知错。”
这时!沉香院的下人却急忙闯了进来,屁滚尿流的!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出大事了!”
赵玄把一年没发的火都在今晚碰上了,他怒吼道:“什么大事儿!天塌下来了不成!”
那人扑爬在赵玄脚边,指着沉香院的方向,吓的眼泪鼻涕一块儿掉。
“夏姨娘……夏姨娘没了!!”
赵玄噌的就起了身,惊慌到近乎失态:“什么?引夏没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仆人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是奴才瞧着小公子和管家在正堂玩了一会儿像是有些累了,奴才就打算去告给夏姨娘一声儿,让她看要不要接小公子回院子去沐浴歇下。结果……“
“结果,结果,奴才一推门,就看见她死在屋子里了!!地上到处都是血!”
裴观雪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什么?她死了!”
闵勖之再顾不得许多,起了身走近了赵玄,“殿下,请允许属下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