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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带裴观星回城的路上,赵玄有意无意地和裴观星搭话。
“裴姑娘,你是对这场意外…有什么别的看法吗?”
裴观星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庆王殿下莫不是个傻子?这么个问法,生怕她听不出来,这是旁敲侧击地试探她,有没有证据证明失火有蹊跷吗。
裴观星摇摇头:“没有,只是事发突然,我有些伤心昏头了。总觉得…世事无常。”
也不知道是裴观星表现的过于平静,还是赵玄心里有诡,他反而不如裴观星那么自在。
他抿着唇,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究竟是裴观星真的信了没有蹊跷,还是根本不信任自己而守口如瓶,赵玄是半点风声都没有探出来。
可赵玄心里很清楚,裴家大火没有那么简单,绝对和东宫那位逃不了干系。
再一想起,裴观月曾告诉他,自己妹妹和太子,那是要成婚的!
如今物是人非,这一场灾难对于这个弱女子而言不易于天塌地陷。
“等会!”
突然裴观星喊停了马车,在赵玄探究的目光中她跳下车,马车刚好停在一家当铺门前。
赵玄不明所以地也跟了进去。
在高高的柜台前,裴观星垫着脚尖将袖中的一块龙纹玉佩和一只金镶玉的珠花从柜台口递进去。
“掌柜的,麻烦您看看,这个能换多少银子?”
赵玄一眼就看出那龙纹玉佩是皇家御用之物,定是赵湘给这位裴姑娘的。赵湘上前握住裴观星手腕,摇摇头说:“这东西不能当。”
裴观星皱眉,赵玄又说:“这掌柜的也不敢收,裴姑娘是好心人,就莫给掌柜的添麻烦了。你若看着这东西厌烦,弃了便是。”
这会儿,裴观星才像回过神来,点点头。“对,你说的是,我糊涂了。”
裴观星收回那玉佩,只递了那珠花。可就这金镶玉的珠花也不是个凡品啊!接东西的的伙计一看到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哪里敢擅自开口!连忙给后边的掌柜送了过去。
不一会儿,掌柜捧着珠花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连夸这是好物。
“别说金簪,就是这些玉珠可都是好成色,全是和国那边来的上品吧!我做生意实诚!不坑人!姑娘想当多少银子?”
当然是上品,这都是曾经恩爱时候,赵湘送过来的。像这种品相的,不知在那场大火里备烧毁了多少。
不料,裴观星却摆摆手,很无所谓的说道:“掌柜的不必如此,这破簪子对我而言什么也不是,你们爱给几文给几文,我拿出去买个馒头填饱肚子都比这东西强上百倍。”
是的,就算是几个馒头也比那个男人山盟海誓的定情信物强上百倍。
掌柜的此时捧着那珠花,有些不解,倒还是斟酌着开了口。
“这样吧,姑娘,你这东西确实是好,有金有玉的,我给你二百两,你看成吗?”
裴观星想着,怎么也够付那个小棺材匠的钱了。
“那就多谢了,您别吃亏了才好。”
掌柜的自然乐呵呵地将珠花给收下。伙计从里间拿了两张银票出来。
掌柜的递给裴观星,“我肯定不亏,姑娘您真是个好心人啊。”
裴观星二话不说地将银票揣进怀里,和掌柜的道了声谢,就离了这当铺。
等又上了马车,裴观星却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赵玄,道:“就劳烦庆王殿下,再派人将这银子给那个小棺材匠送去吧。”
赵玄也不推辞。接了下来,“好。我会安排人去办的。只是现在侯府还未修葺,裴姑娘您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知道。”
裴观星撩开帘子看外头的景象。一段时间没回来,怎么感觉这京城的街道如今都变了样了,哪一条看上去都像是通向地狱的诡道。
裴观星并着两指,又将帘子放下,说:“我准备先在郊外租一间宅子,一个人,收拾收拾就能住。”
“然后…”
赵玄等着裴观星的下文。
就见裴观星纳了一口气,说:“还请庆王殿下带我进宫。”
“你要进宫?”
赵玄眼色微变,有些踌躇的开了口“太子…他已经成婚了。”
“我知道。我不找他。”裴观星说的云淡风轻,“我要见皇上…”
赵玄一震。“你见父皇?做什么…”
裴观星一脸无辜。“皇上不是派人到处找我们姐弟二人吗,如今我安然无恙,我当然要亲自进宫谢恩啊。”
“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赵玄话音刚落,突然马车一个趔趄,裴观星的后背重重的撞击到了车壁上——
“唔!”
“怎么回事!”赵玄发声质问,车夫答道:“殿下,蹿出来一条小狗,马匹受了惊,您没事儿吧?”
“本王没事儿。”赵湘刚刚应了这句,回头一看,却见裴观星一脸惨白的捂着肚子,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裴姑娘!裴姑娘你怎么了?”
裴观星吃力的看了赵玄一眼,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玄一惊,赶紧朝车夫喊道:“快!回王府!”
门口的管家见到赵玄回府,走过来正准备迎驾,就见赵玄抱着一个人直接下了马车,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嘶哑:“快去将府医请过来,不得有误,快去!”
“是!奴才这就去!”
…………
听完府医的诊断,赵玄瞳孔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的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
他叹了口气,嘱咐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懂。”
府医点点头:“殿下放心。”
“下去熬药吧,仔细一些。”赵玄挥挥手,将人使退了。
裴观星躺在床上,慢慢醒转过来。
望着陌生的环境,她一时没有想起自己处境,愣愣的眨了眨眼。
“裴姑娘,你好些了吗?”赵玄漫步上前,坐到了一边的矮凳上。
“好多了,多谢殿下。”裴观星挣扎着要起身。
赵玄为难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裴姑娘,您现在这个身体情况,决计是不能一个人独住的。而且也不适合进宫去见父皇。你明白吗?”
裴观星眼神有些冷,“为什么?”
赵玄说的委婉。
“你这么病恹恹的进宫谢恩,父皇势必会请太医为你把脉医治,若是查出…”
赵玄顿了顿,放低了声音。
“若是查出你有孕…你又该何去何从?”
闻言,裴观星一脸平静。
果然,赵玄猜对了。裴观星是知道自己身体情况的。
他又说:“父皇的皇长孙,只会出自太子妃腹中。而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不可能让你留着这个孩子的…你眼下进宫,无异于…”
“无异于送死。”
裴观星淡然的接了赵玄没说完的话。
她望着赵玄,凄然一笑。
“那我该怎么办呢?庆王殿下,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她捂着自己肚子。
“你知道吗,当我察觉出肚子里有这东西的时候,我恨不得一把刀把它剜出来!”裴观星满脸厌恶,她摇着头。“我真的不想要这个东西,我不要!”
她怎么能生下赵湘的孩子!
裴观星一想到肚子里这团肉来的如此恶心,就忍不住反胃想吐。
赵玄不知怎么安慰她,可一想到刚才府医说的话。
“胎儿尚好,算是平安的,只是这位姑娘旧伤未能痊愈,又忧思多虑,导致她身体十分虚弱。要好生将养着,可不能再做出任何有损身体的事情,否则别说是孩子,就连这姑娘都很难活下去。”
赵玄心中叹了一声造孽。
好言劝道:“裴姑娘,母子都是天赐的缘分,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用这团东西,我也不是一个人。”裴观星瞪着赵玄,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憎恶地说道:“我还有弟弟,我们裴家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