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摇头:“可是,现在这孩子的去留由不得你了,你身体太虚弱,如果贸然拿掉孩子,你也活不成。”
那怎么行!
裴观星的眼神当即就变了!
这孽障可以流掉,可她裴观星绝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裴观星不自觉的掐紧了自己手心。
赵玄静静的坐在她旁边,替她出了个主意。
“不如,父皇那边我去说…我就说派的人已经找到你们姐弟了,你们遇到了劫匪强盗,受了重伤,需要好好调理,伤好后再进宫去谢恩。”
裴观星有些狐疑的看着赵玄。
赵玄懂她意思,便道:“你放心,我说的话…父皇会信的。”
这倒是实话,只要不是太过分,哪怕是假话,皇帝也会给赵玄这个面子的。
“然后呢?”裴观星问。
“然后…我把你弟弟也接过来…”
“不要,不要让他过来,我自己可以,我可以!”
裴观星激烈的打断了赵玄,赵玄连连点头。“好,你别激动,都听你的。我派几个人去看着他,保证他安然无恙就是。”
裴观星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忍不住用一种怀疑的神态警惕着赵玄。
“庆王殿下,你为何要帮我这么多?”
“因为…”
赵玄想说,因为你大哥,因为答应了你大哥,要尽可能照拂你们裴家。
可话到喉头,赵玄却改了口。
“因为,我对裴姑娘一见如故,心生怜惜。”
闻言,裴观星拧紧了眉,嗤笑一声。
“呵”
她明显不信。
不过赵玄也不多解释,他起了身,“我会派人去找一处安静隐蔽的庄子,照顾到你将这孩子生下来。我明日进宫去见父皇,说明了你们姐弟二人的事后,再求一道恩典,重建肃平候府。”
裴观星不说话。
赵玄又说:“既然裴观雪还在,自然由他来承袭肃平候位,等到了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将他接回来吧。你放心,这些我都能处理,眼下你最要紧的事就是顾好你自己。”
末了,裴观星还是低着头,轻轻的道了声谢。
“谢谢。”
赵玄看着眼前这病弱缠身的女子,不免眼红。
自从裴观月阵亡,接着裴家大火垮台,难以想象这位娇花一般的大小姐都经历了些什么。
赵玄停在床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轻裴观星此刻心中的痛苦。千言万语也只好化成一句:“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你端药来…”
…………
东宫内,太子赵湘因为裴观星的突然失踪而显得暴躁不安。
他抬手就拿起一个杯子朝褚瑛砸去,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我不是叫你把人看着,现在人呢?褚瑛,你就是这么给孤办事的?”
褚瑛半跪在地上额头上冒着血,地上一堆碎瓷片:“属下无能,三日之内一定将裴小姐找回。”
赵湘气笑了。“三日?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我要得到她的消息,否则你也不必再回来了!自己找处地方了断吧!”
“属下遵命。”褚瑛低眉顺眼的应了。
赵湘气散了些,拂了拂袖:“下去吧,去太医院领些药,把伤治了。”
“谢殿下。”
褚瑛来到太医院领药,正巧碰到几个太医说小话。
“这庆王殿下府上药材不够用了吗?今日领了好一些药材去?”
另一个则答:“哎,庆王殿下和他身边那些随从哪个不是新伤加旧伤的,多领点药也正常啊。”
老太医把手揣在袖中,将头摇的像拨浪鼓。“那不对,除了一些常用药,还领了好多女子补气血的呢!好几味药都是…”
他在肚子上画了个圈,做了个动作。
年岁小点那个太医捂着嘴直笑。“哎哟,我当什么事儿呢,庆王殿下又不是小孩子了,府上有多少个女人都不稀奇啊!”
老太医跟着哈哈直笑“你说的也是。”
“嘁,这有个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走远了。的确,这些金尊玉贵的龙子们府上有几个女人,女人们要备孕,要保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可这些话落到褚瑛耳朵里,他却不免升起几分疑虑,庆王常年驻扎边关,就算是府上有了女人,又怎么会这么短时日内,就有了身孕呢?
褚瑛催马从宫门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刻,赶到庆王府,天刚刚好擦黑。
赵玄命人滕了间僻静的院子给她居住,又再三承诺安排了人去找别处的宅子,不会让她一直在这地方闷着。
此时裴观星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脸色有些苍白,躺在一张贵妃椅上,她就这样从日落躺到月亮逐渐升起。
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裴观星心中的恨意一点点累积。
既然这孽障拿不掉…
那不如…
裴观星眼前一亮,低着声音自言自语道:“那就给你生下来好了…”
“你害死我全家,想取我性命…我也要让你明白,眼睁睁看着自己至亲骨血死在自己面前是个什么滋味!”
围墙上落下一个人影,裴观星警觉地拔出袖中藏着的匕首,那人影逐渐逼近了,裴观星起身便刺!
被人轻巧接住!借着屋子里射出来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的脸。
“观星,是我。”
裴观星面色骤然冷却,她冷声道:“你追来这里又想做什么?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我身上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赵湘的东西了。”
“观星,我只是…”
“你给我滚,不然我就要喊人了。这里是庆王府,你不怕吗?”裴观星语带讽刺。
褚瑛当然知道这里是庆王府,他毫不怀疑,如果裴观星开口喊人,来的全是庆王手下的精兵悍将,他一人肯定难以抵挡。
褚瑛有些无奈,只好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观星,太子殿下他很担心你......”
“住嘴!”裴观星觉得心中一阵恶寒,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爱上赵湘这个狼子野心的人,帝王无真爱,她为什么偏偏就信了赵湘的花言巧语!?害的全家落到这个地步!
每每想到这里,裴观星都懊悔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褚瑛不离开,可也不敢再靠近裴观星,只是站远了两步,用很低的声音说:“我听太医说你,庆王府进宫领了很多药材,有些是女子保胎用的…”
裴观星冷哼一声。“人家庆王府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你怀孕了?”
褚瑛问的谨慎又小心。
裴观星瞥他一眼,干脆承认了,冷笑道:“是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褚瑛呐了一口凉气,“是太子殿下的孩子。”
裴观星起了身,一步一步走近褚瑛。
分明还是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可褚瑛只在这张脸上看见厌恶和憎恨。
他竟然被裴观星逼的步步后退。
“对,是赵湘的孩子,你要回去告诉他吗?如果你那样做了。就等着给我收尸吧,我们母子二人一尸两命。”
裴观星眉眼微抬,似笑非笑的望着褚瑛。
褚瑛喉头发堵,“观星,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违逆殿下…”
“对,我知道。那你就去告诉他吧,再告诉徐迎然,看看我是怎么死的。”
裴观星话如利刃,割着褚瑛的血肉。
末了,他还是妥协了。
“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裴观星,裴观星摸着平坦的小腹,笑的温柔却虚假。
“当然是把他生下来,好好照顾他,我们母子二人以后就相依为命…”
褚瑛眼神微凛。
“当真?”
裴观星陡然发怒。
“当着!我说的比什么都真!你若不信何必问我!你非得要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是不是!”
“那好,那我去死,我去死你总该满意了吧?”
裴观星红着双眼,手里的匕首已经抵到了脖子上,拉出了一条血线!
褚瑛顿时慌了神,他连忙退后几步:“不是!观星!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冲动,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只是来确认你是否安全!你放心…我…我不带走你…我不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我自始至终都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裴观星依旧抵着自己脖子,“如果赵湘或者徐迎然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我就活不了了!你若真的不想伤害我,你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你做得到吗!”
裴观星在赌,在威胁。
她握着匕首的手很稳健,再一用力,便能让自己血溅三尺!
褚瑛咬紧牙关,犹豫着,但终究还是点头答应:“我不告诉太子。我不告诉他…”
“你发誓!”
“我发誓,我不告诉太子。”
“发毒誓!若你向赵湘告密,我裴观星就死在你褚瑛手上!”
褚瑛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裴观星。
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热心肠的,心地善良的,天真活泼的裴大小姐怎么会变得这么恶毒。
捏着他的痛处,这么逼迫他。
裴观星似笑非笑的看着褚瑛,褚瑛还是抬起手,眼里含泪,道:“我褚瑛发誓,若向太子告密,便让裴观星…死于我手…”
裴观星心绪平复,放下手中的匕首,两人在夜色中两相对望,褚瑛心头涌上千言万绪:“你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