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果然是他们。”闵勖之陡然松了口气，却莫名怅然若失。
“既然你们确实看到了，为什么我们二爷第一次来问话的时候不说！”
元七低吼医生，因为嫣嫣她们的故意隐瞒，拖延时间，甚至妄图逃跑，让他们抚安司的小伙伴不得不大半夜分了几拨堵在两头，甚至裴观雪现在还在那个神女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想到这些，元七就来气。
没想到，嫣嫣的声音比元七更大，她瞪着元七，像是要将他咬碎了那样凶狠。
“因为当时江子吓坏了！她犯病了！我们不敢再提！我们怕刺激到她！我们巴不得她能把那个场景忘掉！”
元七也吼：“她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她的情况谁能说的准，你现在看到她好端端的只是一个偶然，如果她又犯病了呢！你们会为此负责吗？”嫣嫣指着元七，又指着闵勖之，和宋逾遥。
“你，还有你，你们能为一个疯子负责吗？”
“像之前那样，冲进来吓唬她，把她逼的犯病来得到一些你们想知道的消息。然后你们会怎么做？袖子一挥就走人了，谁管她的死活。抚安司的大人们啊，还真是为民体恤，办的一手好差呢。 ”
嫣嫣讽刺的不加掩饰，却成功让那三个人闭了嘴。
沉默，沉默。
闵勖之坐在了地上，摆了摆手。“接着说吧，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嫣嫣的手在地上抹了一把灰，然后又一口气吹散了，就像小孩子做游戏那样。
她慢慢说开了。
“那个时候天黑下来没一会儿，我刚刚给大黑添了粮，江子又想起了她的青蛙，要画画，要写话本子，拿了毛笔出来要去洗，我正和她一起去打水。结果，发现吴小六在后院鬼鬼祟祟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之前偶尔碰到，他总会对阿蜜流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样子，令人恶心。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胆子这么大，竟然翻了进来！江子发现之后就拿东西去砸他，吴小六当时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开始变得嚣张起来。那个时候阿蜜已经睡了，我怕她被吵醒…”
说到这里，嫣嫣的眸色明显暗了几分，变得有些阴沉沉的。
“这段时间村子里因为神女的事变得乱糟糟的，我不想吴小六再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添麻烦。于是，我拿了刀出去，想着吓唬他，让他不准再到我们家来。他跑出去的时候踩翻了大黑的盆，大概就是那时候被六角虫咬的吧。”
“因为阿蜜姑娘确实是有些秘密在身上，你不想牵扯进去，对吧。但是…你说的…刀？”宋逾遥偏偏头，去看闵勖之，那表情分明是在问：案发现场还有刀吗？
大家都已经有了一些默契，接触到宋逾遥眼神，闵勖之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冲着她轻轻摇头，示意没有发现过什么刀，吴小六尸体上也没有刀伤。
嫣嫣瞟了眼宋逾遥，语气有些无所谓，说：“就是砍柴的柴刀，江子和我一道追出去的时候，吴小六还一边跑一边回头骂我们疯子，丑八怪，然后咒我们会被神女的药给毒死。追进小树林的时候，我们都快跑不动了，吴小六那个天杀狗日的，一边喘气一边用各种难听的话骂我们，我当时就想啊…要不干脆砍他两刀算了！”
这时，江子突然神情愉悦，欢欢喜喜的拍着手说道：“砍了他！砍了他！他没人管！他和我以前一样，没人管的！所以砍死他也没关系的！哈哈哈哈…”
这是一个疯子说的话，本不应该当真。
可闵勖之做为一个了解一些江子过去的人，听到这话时，心里却莫名有些难受。
嫣嫣冲着江子笑了笑，可那个温柔的笑脸在转向闵勖之他们的时候，又变成了厌恶。
“可惜在我握着刀要冲上去的时候，荫福天官从树林后面走出来，抓住了吴小六！”
嫣嫣语气开始急切。
“他动作很快，拽着吴小六，吴小六挣扎没几下，就被拖到了河边…”
“然后他按住吴小六的头一下，又一下，又一下…”
嫣嫣闭了闭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他把吴小六扔进了河里。就这样。”
闵勖之看了眼江子，见她没什么反应，在掰着自己手指玩。她刚刚不知在哪里弄的，一手的灰，阿蜜拉着袖子给她擦手。
“你怎么确定那个人是荫福天官？我记得那个天官带着面具。”
闵勖之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话口，“我的意思是，会不会神女那里，有其他人？我记得疙瘩叔说过，荫福天官有三丈高。杀人的那个也是吗？”
“他发现你们了吗？”元七紧随其后发问。
嫣嫣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们，不过就算他发现了，也不在乎吧。”
“他手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没有理由出卖他。当然，他可能也不会料到，你们会为了一个孤儿的死，追的这么紧。”
“然后呢？他抛下吴小六之后呢？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知道。”嫣嫣摊摊手，“江子看到荫福天官的打扮就被吓坏了，我赶紧带着她往回走了，柴刀还掉了呢。”
闵勖之和元七对视一眼，最后由闵勖之开口。
“我们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
这是要让嫣嫣带路的意思。
嫣嫣很无所谓，“好，走吧。”
…………
原本以为所谓的神，居住的场所不过也就是上善祠后一座不显眼的小土屋。
可等裴观雪被神女七拐八弯的带到了一座地洞时，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这里的别有洞天。
“您在这里等等，我下去叫他们。”
神女指着一个狭小的入口。
那入口不大不小，却十分隐蔽，只够一个人进入。
“他们？”
裴观雪疑问，神女点点头，当着裴观雪的面拉开了一道隐蔽的木栅，从那里下去了。
裴观雪等在原地，突然想起了华严寺的那个地库。
一样腐烂朽败，藏污纳垢。
裴观雪抬头，天快亮了。
‘啪’的一声——
荫福天官显然很是气急败坏，他指着面前身材娇小的女子，怒骂道：“你是不是疯了！他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了吗！你敢把他带到这里来！”
神女被打的脑子都懵了一下，那声音实在大的有些刺耳，可她半点反应都没有。像是已经习惯了。
声音也淡淡的，“他跟踪那个女人过来的，我已经被发现了，我如果表现的不寻常的话，他会直接抓了我的。”
神女眼神半敛，冷静的看着荫福天官。“他和那个棺材铺的小子不一样，我没有胜算。”
“那你也不应该把他带过来！还想让我去见他！我去跟他说什么？啊？你都知道他不好惹，还要这么做！你是猪脑子吗！”
荫福天官气急败坏的又一脚给神女踹了过去，直直将人踹到了地上，头还磕到了木桌上。
砰的一声，神女吃痛的闷哼摸了摸额头。
“你要把我和你娘害死吗！”
“行了。”
帘子被撩开，一名紫衣女子一边系衣扣一边走了出来，身材曼妙，满脸含情如春水。
“别将她打坏了，她可是神女，是我们的摇钱树。”
她贴在荫福天官怀里，男人身材魁梧，更衬得紫衣女子娇小玲珑。
神女站起身，拍了下衣裙上的灰尘，“他还在上面站着呢，如果再不上去，他说不定会下来。到时候…”
说话间，神女的视线流连在四周。
“这些金山银山可就保不住了。”
荫福天官还要上去打她，刚刚扬起的手被紫衣女子拉下，紫衣女子脸上还带着笑，“好了，别生气了，她也没说错，先上去吧。就像平时打发那些蠢蛋一样就成，我们是神的侍者，可不是什么凶案嫌疑人。”
软玉在怀，荫福天官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
他恶声恶气的对神女吼道：“都怨你！去招惹那个棺材铺的小子做什么！分明看出来了他是官府的人，你还和他多说！生怕他怀疑不上我们吗！”
“他也是被别人带进来的，我怎么知道一个吴小六的死能让他们咬这么紧？”
神女平声静气的说着话。
“再说了，普光村才死了那么多人，你们非要选相邻这么近的地方，能怨我吗？是你们非要相信那个吕彦辉，听了他的鬼话真以为这普云村有多少油水能捞…”
‘啪’——
神女话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耳光。
不同的是这次动手的人是紫衣女子，她的亲娘。
美丽的妇人像看仇人一样看着神女，尖利的咒骂道：“还学会阴阳怪气的顶嘴了！别说的自己多无辜，让你扮神女是为了赚银子，不是让你真把自己当什么大小姐，还真以为我和你爹是你仆人啊？”
神女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势，淡淡的说：“后爹。”
‘呸！要不是我这个后爹，你早和你娘被溺死了！不知道生父是谁的赔钱货！忘了谁将你养大的了？养条狗还知道朝我摇尾巴呢！戏班子里就教你忘恩负义了？’
荫福天官抓起面具，一把扣上，又推开了脸色灰败的紫衣女子，狠声命令道：“跟我一起上去见那个小侯爷！你知道该怎么说，快些将他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