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的汉子顺着隐蔽的梯子爬了上去,神女还在原地,似乎有些踟蹰。
紫衣女子上前来怒其不争的拧了她胳膊一把,压着声音骂道:“还在这里挺什么尸啊!赶紧跟你爹上去,你将这人招惹过来,要是真出了什么篓子,你爹收拾你,我可不管你!”
“由得我去死。”
神女轻轻推开了母亲的抓扯,紫衣女子满脸怒容,骂的也更难听了。
“不知轻重好歹的小贱蹄子!当初怎么没将你摔死!”
对于此种辱骂,神女恍若未闻,径直跟着那道梯子又重新爬了上去。
…………
神女和荫福天官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站着。
裴观雪看了他们一会儿,先开口的人却是神女。
“这位大人,您不是要问话吗?”
荫福天官猛的回头,即使隔着面具,神女也能清楚明白的知道他一定在狠狠的瞪着自己,埋怨自己多话!
“问话之前,我有个问题。”
裴观雪下颌轻抬,又伸手指了下荫福天官和神女,“不管是在普云村还是隔壁普光村,都有一种说法,神女是真神使者,而送药的天官不过是其手下而已…”
“嗯…”裴观雪笑容有些冷,慢吞吞的说:“怎么我现在看来,你这位手下倒比神女的脾性架子还大呢?”
荫福天官被裴观雪问的一激灵。
怎么也料不到,这前后几步的距离竟然就叫这人钻了空子!
“你这话从何说起,神女是…”
“行了。别再想托词了。”
裴观雪抬抬手,阻止荫福天官继续说下去,“什么天官地官的,我只当你们是江湖跑场子的玩意儿。说吧,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我……”
“我叫李竹,他叫谭明宋,他是我后爹。”
荫福天官再次被神女插话,此刻都不需要猜测,神女故意为之的意思太明显了。
他几乎想也没有多想,习惯性的便回身要抽神女巴掌!
只是这一次他扬起的手臂被人拽了回来!
“在我面前还敢放肆!怎么,她不是至高无上的神女,而成了任你鱼肉的虾兵蟹将了!”
挺高大的汉子,被裴观雪拧着胳膊,用脚一踹就半跪了下去。
谭明宋的声音透过面具不屈的喊叫着:“我是她爹!我教训我自己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打扰我办案,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观雪一把打开他的面具,露出谭明宋整张脸,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只是额头和脸颊上有些细小的伤痕,不像是被别人攻击造成的,更有些像是…自己练武弄的?
裴观雪蹙眉,想起闵勖之和他描述过关于荫福天官的种种。
“他就那么拎着胳膊,将我抡圆了扔地上了,可倒也没将我摔痛!看上去嘛,倒是五大三粗的,很魁梧高大一个汉子!要不疙瘩叔怎么能老糊涂了说是三丈高的人给他送药呢!”
裴观雪联想到一种可能性。
“你是戏班子里唱戏的?”
“不是。”谭明宋梗着脖子,想起身,却根本挣不开裴观雪的压制。
李竹却说:“我们那种也不能叫戏班子,顶多算个杂耍班吧。”
“难怪。”
裴观雪冷笑,抬脚将人踢了起来。
“前一晚,你们在上善祠开了什么坐施会之后,去了哪里?”
“就回了这里。然后我还去了河边,站了一会儿吹了会儿风又回来了。”李竹指了个方向,就是刚才那里。
“这普云村小河小沟倒的确挺多的,你呢?你也去河边了?”
裴观雪睨着谭明宋。
那人啐了一口唾沫,嚷着:“回来睡觉了!”
“什么时辰?”
“我不记得了。”
裴观雪问李竹:“你看到他回来是什么时辰?”
闻言,谭明宋立即狠狠的盯着李竹,李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过并没理会他,而是静静的看着裴观雪,答道:“我不记得了,他晚上都是和李媚一起睡的,不如你问问她。”
“李竹!你个狗娘养的你想做什么!”
谭明宋破口大骂。
裴观雪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打了他头晕眼花。
“闭嘴,不准阻挠我查案。”
他摸着自己手背,又问:“你接着说,李媚是谁?”
“我娘,他们叫的紫女。”
眼前的后爹,口中提起的亲娘,在李竹脸上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掀起。
裴观雪看到她脸上恍惚有些指印,额头也有个小破口子。
“呵,这样对你们的神女,难怪收纳不了信徒。”
谭明宋恶狠狠的瞪着李竹,裴观雪拽着他衣领,将人一拉。“走吧,跟我去一趟卢县县衙,那位县尉大人吃了你们的仙丹妙药都糊涂了,你赶紧去给他解一解,好让他清醒了把地方腾出来,方便我审案子!”
谭明宋像条要死的鱼一样蹦跶,李竹却很平静,“我也要去吗?”
“当然。”
突然,谭明宋的高声尖叫差点刺破了裴观雪的耳朵。
他朝着隐蔽的地洞口大喊:“李媚!快走!这贱蹄子把咱们给卖了!你快跑!”
裴观雪还没说话,李竹却轻声细语的告道:“这里只有这一个出口。”
她眼眸半敛,静静的看着裴观雪,裴观雪和她对视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手拽着谭明宋,领着李竹离开了此处
日出光亮,普云村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瞧着更是个红火的好天气。
元七拎着那把柴刀,问嫣嫣:“就是这把?”
嫣嫣点点头。“就是这把,我说的,全都能对上吧。我们是在这里追的,然后呢,荫福天官是从那边出来的,吴小六没个防备就被溺死投河了。”
她点了几个地方出来,闵勖之和宋逾遥又照着她的描述试了一下可行性。
最后发现连丢掉柴刀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闵勖之朝元七点点头,示意认定嫣嫣没有说谎。
他转回头,正面面对这三个女人,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到了阿蜜面前。
“三位,跟我们去趟县衙吧。”
“我该说的都说了还要去什么县衙啊!”
嫣嫣不满意了,甚至想拉着江子和阿蜜就走。
可她的手却被阿蜜轻轻挥开了。
她笑着,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向闵勖之。“我跟你们去县衙,我告诉你们我到底是谁,但是我有个条件。不是…”
阿蜜低低头,换了一种类似祈求的语气。
“我想请你帮个忙,让他们俩带着钱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
元七瞬间便悟出了阿蜜的意思。
“你仇家多,你怕牵连他们。”
阿蜜以沉默做答案。
元七啧了一声,“那你说,像你这样刀尖上过日子的人,在哪里歇不是歇啊?怎么就在这里停下不走了啊?白被牵扯出来,多不划算!”
“哎哟!”
元七肚子上挨了一拐子,宋逾遥低着声音骂他:“你是抚安司的!你清不清楚自己身份啊!”
“哎呀知道了。”元七揉揉肚子,让了条路出来。“那阿蜜姑娘,咱们这就走吧…”
“答不答应?”
阿蜜逼问着,元七叫唤一声:“我这可不敢答应你,我做不了那个主!”
“我答应你了,毕竟她们俩也没做什么坏事。”闵勖之埋着头踢了下脚边的碎石子,声音有些低沉沉的。
“不行!她也没做过坏事!”
嫣嫣带着江子忙跑了过来,拽住阿蜜的胳膊,惊慌的摇着头,“不许去!哪儿也不许去!我们一起回家!”
“对对对,该回家了!”
江子今天难得的清醒,双手还比划了一下,“大黑还没有喂。”
阿蜜笑着,将嫣嫣的手推开。转而对闵勖之说:“你就别跟着了,带她们俩回家去收拾东西吧。我那屋子里还有些六角虫,送你了。”
说完阿蜜迈开步子就走,元七和宋逾遥跟了上去,闵勖之拦着嫣嫣,任凭她怎么喊叫都没有用。
“不行!阿蜜!你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嫣嫣气的踹了闵勖之一脚。“你们为什么要和阿蜜过不去,她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嘶啊…嫣嫣!”闵勖之拉住嫣嫣的胳膊,喊道:“你别急,你听我说啊!阿蜜可能有案底,带她回县衙去调查一下,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会放她出来的。”
“你们有毛病是不是?看到她杀人了还是看到她放火了!…”
“就是就是!”江子举着拳头有些兴奋的喊道:“我们杀人不放火!放火不杀人!”
闵勖之忙的像无头苍蝇,甩了嫣嫣的桎梏,又忙着去拉停江子的喊叫。
“你别乱喊了!待会儿再把人招过来!走走走!先回去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