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们都看到了什么?都知道了些什么?”
男人笑了声,威胁的意思却更明显,一张脸又凶又刻薄,威胁道:“老实说,我才好决定要不要留你们一条狗命。”
闵勖之从地上坐起,大咧咧地叉着两条腿,吊儿郎当地吹开自己面前的碎发。
“半夜闲着无聊到这鬼地方乱逛,逛进来看到一个暗室,以为是藏的金银珠宝呢,谁知道藏的是他娘的人肉还是猪肉啊,还没看清楚呢,就被你们扔地牢里去了。”
闵勖之说完,一碗热茶措不及防地倒在他脸上。
“咳咳咳…你他娘的…说实话也不行啊!”
“你呢,你也是来闲逛的吗?”男人放下手中的空茶杯,问元七时,语气变得更加凌厉。
元七毫不畏惧,高声道:“你何必多此一举,既然华言寺都被拆了,也知道我们是抚安司的,你还会留我们性命?此时不杀我们,不过是想知道抚安司现在掌握了你们多少罪证罢了。哼,逼良为娼,杀人藏尸,勾结官商,真是好精彩啊。”
元七甚至还刺激道:“我再猜猜,你有时间在这里审问我们,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抓紧赶了过来,结果还是迟了一步,我们侯爷已经抓了那华言寺的方丈回抚安司了。那你完了,就算你现在就杀了我们,你也完了,因为进了抚安司刑讯房,不说实话的,只有死人。”
闵勖之侧眼看向元七,心道:七啊,这个时候你就别刺他了,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啊!!
中年男人哼出一口浊气,猛的便踹了元七一脚,骂道:“裴观雪一个毛头小子,又有几分真本事?多管闲事要遭报应的!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们!”
闵勖之不乐意了。他疯狂摇头,拼命找补:“你现在杀了我们也没用啊!该知道的我们二爷肯定早就知道了!不如这样,您先冷静下来,您拿我俩当人质,我俩可是二爷的左膀右臂…”
“闵勖之!”元七恨不得掐死这个贪生怕死的小棺材匠。
那中年男人哼了一声,不屑道:“哼,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老夫曾是那立政殿里的二品大员,焉能被你们两个小畜生摆弄?当年老肃平候见了我都要礼让三分,称我一声史老兄,你们二爷在我眼里就是个奶娃娃!”
闵勖之拉长了语调。故意说:“哦,前朝的官?那意思就是你现在是庶民咯,诶,怎么没做官的?致仕?乞骸?哇…你该不会是罪臣之身被贬的吧,你该不会是从定十那边逃出来的犯人吧?”
定十位于南夏的最北边,气候恶劣,地势崎岖,条件异常艰难,许多犯了罪的官员便会被流放过去,没到地方便累死,冷死的,大有人在。
“放肆!”这男人先是一惊,随后愤怒的喊叫着:“老夫曾是先帝门生,岂能容你如此胡说八道!”
“这么激动!?小老头,该不会让我给说中了吧!”
“把他给我吊起来!吊起来!”
史维问手下的人应声而动,立刻拿来粗麻绳将闵勖之倒吊在屋檐下的房梁上。
很快闵勖之脸色就变得通红,但尽管如此他嘴上还是不肯歇息:“咳咳…史老头,就算你不是罪臣!致仕返野了不好生过你的清养日子,倒是…咳咳咳…敢犯下这滔天罪孽!你难逃一死!”
史维问冷哼一声,声音嘲弄:“小后生,你在说些什么,我全听不懂。今日你们犯我手里,是偷盗有罪!我那暗房里藏的金银珠宝!都叫你们拿了去!”
“咳…放你娘的屁!等着我们二爷找过来,抓你回去剥皮抽筋,千刀万剐!咳咳…”
站在闵勖之身边的人一拳砸在他肚子上,闵勖之疼得咬紧牙关龇牙咧嘴。
史维问一抬手,黑衣人便又摆手,闵勖之脚上的绳索一松,闵勖之整个人又重重的摔落在地。
“小后生,废话多了,容易死人的。”
闵勖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史维问,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他才进抚安司多久啊,还一次俸禄都没给老爹老娘送回去过呢!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儿了!?
谁知,史维问坐在椅子上,却笑出了声儿,指了指闵勖之,又指了指元七道:“不过我看你俩有些不同,这个小子一脸找死的相,你反而要惜命些,不如你来随我赌一赌,兴许能捡一条命回去。”
闵勖之抬起眼眸,摸了摸脖子,“你不杀我?”
“都说了,赌一赌。”史维问眯起眼睛,那神情像一只肥硕的老鼠。
说着,史维问站起来,他身旁的和尚掏了一只小巧的箭弩递到他手上。
闵勖之警惕的望着那锋利的箭尖,一脸凝重地冷声问道:“你要怎么赌?”
“很简单,只要你躲过我的箭,就算你赢,那……我就放了你们其中一个人。”
这算什么赢?
闵勖之眉心一拧,又听史维问说:“我听说你们抚安司虽然人少,可个个都对裴小侯爷忠心耿耿,情同手足。就不知道生死面前,谁的命更贵重一些?我今天就要见识见识。”
闵勖之望了眼元七,元七虽然死死的盯着他。大声嚷道:“不要和他赌!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元七又朝史维问大喊:“来啊!动手,杀了我们!”
“瞧,真是头倔驴。”史维问讽刺的瞥了元七一眼,元七被拖拽着又动弹不得,十分憋屈!
“小后生,你看,他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就算了,还不替你想想。算什么兄弟啊。机会给你了,你自己可好好思量啊。”
史维问摸着自己下巴,闲适哉哉的睨着闵勖之。
那头元七还在骂:“姓史的!你别玩这些虚的!要杀就杀!我元七要皱一下眉我就是你孙子!”
“勖之…”元七骂声未完,史维问便笑道:“怎么?你这么急着送死,是不是怕你这个兄弟最后自己活命丢下你啊?干脆就拉着一道死,好全了你们那可笑的兄弟情义。”
元七破口大骂:“你放屁!”
他话说的硬气,可当闵勖之侧目,二人视线对上时,却明显能看到元七眼中的那一抹忐忑。
闵勖之咬咬牙,回头问道:“如果,我要是躲不过你的箭呢?”
史维问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那当然是你们两个人一起死。”
说着他已经拉动弓弩,瞄准了元七:“不过,我看你肯定不想死,所以我可以发发善心,现在就放你离开。”
“当真?”闵勖之仿佛眼前亮了一下。他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手背上泛起些青筋。
史维问点头,神情挺诚恳。
“真的,只要你出去后,将这里的事儿忘了,好好做个哑巴,我就放你走。不过嘛…”
史维问眼神扫向元七,声音阴狠:“这小子是裴观雪的左膀右臂,他必须死在这里,你看着他断了气,我就立刻放你走。”
闵勖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厉声喊道:“不行!”
元七一愣,而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却不料,闵勖之勾唇一笑,继续说:“好歹我们也一起共事了这么久,你搞这和尚庙尼姑庵,也该知道,情义缘分是多难修到的啊。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做不到…”
就在元七觉得自己没有错看这个小棺材匠时。
闵勖之却脸色倏然严肃,声音清楚干净的响彻在这院落。
“先让我走,你们再弄死他。”
闻言,元七不可置信的望着闵勖之,可闵勖之并不看他。
“哈哈哈哈…好,我没看错你,你和他们这些人不同。”
史维问哈哈大笑,竟然真的让开了路,“你走,你现在就走。等你跨出门槛,我就送你这位兄弟上路。”
一边说话,史维问却将弓弩抵在了元七的头上,笑话道:“看来你们裴小侯爷识人不清,这样的人也配和你们称兄道弟,哈哈哈…可怜你还处处护着他,哈哈哈…”
尽管如此,闵勖之还是没有回头,他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元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头一时竟有些复杂。
他从小跟在裴观雪身边,在裴府长大,裴观雪就是他的天,就是他的命。
裴观雪看重闵勖之,那他就愿意拿闵勖之当朋友兄弟。
裴观雪让他跟着闵勖之保护他,他就处处护着,甚至生死关头也将逃生的路先留给闵勖之。
可这小棺材匠…
元七眼神微黯。
可突然,他头上的弓弩被猛的移开,只见史维问将扣紧弓弩,弦被拉成满圆,瞄准了闵勖之的后背。
“ 闵勖之!”
突然!
闵勖之猛的转身,躬低了身子,一个滑铲扬起地上大片沙尘,边上的两个和尚意料未及慌忙退了两步。
‘嗖’的一声——
那短箭堪堪擦过闵勖之的头顶,混起一阵风声。
见闵勖之躲了过去,史维问暴跳如雷,大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
闵勖之一把扑过来,一直紧紧握起的拳头猛的朝史维问一撒,一把泥土糊了史维问满脸,没等他睁开眼,闵勖之便死死的制住他,用那把随身携带的小匕首悬在史维问头顶。
“哈哈!老东西,老子就知道你跟我玩儿虚的!来呀,让他们动手啊!看看现在是谁死!”
“咳咳咳…你这该死的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