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劳。”
裴观雪点点头,小徒弟念声佛号就出门了。
“二爷,咱们要在这儿等多久啊?”
宋逾遥趴在桌上,嘟着嘴朝自己额上吹了口气,碎发摆动,一双灵动黑亮的大眼睛写满了不情愿。
她的长枪靠放在香案上,寒光侧回。
“等雨停吧,不必着急。”
裴观雪微微仰头,看着延伸出去的屋檐角上,天来之水如珠帘玉断。
没一会儿竟还生起了水雾烟尘,这厢房外头还有一簇小花园,一时间宛如误入了秋雨江南。
“你就不着急?”宋逾遥起了身,睁了睁眼,模样可爱的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花猫。
“我可急!咱们在这里等雨停,说不定那个郑殊,人家都查出什么大线索来了!”
“知了猴,你今日才算刚进抚安司,还挺尽职啊。”
元七哈哈笑了两声,安慰道:“不过你不用急,随郑殊多能耐,也绝不是我们二爷的对手!”
“那当然,二爷身边可是有我闵老板!”
闵勖之靠着圆柱,挤眉弄眼的。
裴观雪笑笑,可他脸上神情分别另有深意…
却说这雨来势汹汹,直到晚上黑夜才渐渐落停。
庭院中水珠从翠叶上滚落,院子里渐渐开始传来沙弥扫除积水时的沙沙声。
“元七,你去找那小和尚,告诉他们,抚安司今晚要在这里借宿一晚。”
裴观雪目光扫过宋逾遥,又说:“再让他们准备一张遮挡蔽物的长帘。”
“是。”
元七离屋,宋逾遥还傻愣愣的问道:“要长帘做什么?你们要装什么东西吗?”
裴观雪蹙眉:“你是姑娘家,出来办差和我们几个大男人同处一室已是不妥,夜晚入眠,总要为你做些遮蔽。”
“二爷是讲究人。”闵勖之戏谑一笑。
宋逾遥却连连摆手,豪气云天的说道:“不用不用不用!我爹说了,必要时候,女子可做男子使,我既然进了抚安司,咱们就都是兄弟!”
闵勖之趴在窗户上看:“二爷,既然咱们今天要在这里住下,那这雨停了,长夜漫漫…是不是要做些什么啊?”
裴观雪眼中含笑,侧目看了闵勖之一眼,轻声道:“正有此意。”
过不久,小徒弟就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诸位施主,请用些餐饭吧。”
“多谢。”裴观雪道了声谢,让元七帮忙将那几叠素菜粥食摆上了桌案。
那小徒弟走后,几人围坐一块儿。
闵勖之委屈巴巴的看到碗中那清一色的素菜白饭,挑起一根菜说道:“真是一点荤腥都不见,所以说啊,我这辈子就是当乞丐也不会当和尚。”
“你没进抚安司之前,和乞丐也差不离多少吧。”元七端着碗喝了一口粥,随时不忘笑话闵勖之几句。
闵勖之伸出筷子敲了敲元七的碗,反驳说:“没进抚安司之前,我是一个老板。”
宋逾遥翻了个白眼:“这里是佛门清净地,少吃一点荤腥又不见得会死。”
“我不管,我不吃!”闵勖之瞄了裴观雪一眼,见裴观雪没有任何动作,索性身子一转,倒到床上睡起大觉。
“你会饿的!”宋逾遥端着清水似的粥朝闵勖之示意,“多少吃些吧?”
“不吃不吃…”闵勖之留了后背给众人。
裴观雪伸手将宋逾遥手里的碗接了回来,淡声说:“别管他。他就想饿死了,让司里给他算公差伤亡。”
用完饭,那小徒弟来收拾餐具的时候。裴观雪忽然开口手:“闲来无事,方丈是有大智慧的佛陀智者,不知能否为我开解几分?”
小徒弟露出一抹惊愕,他只听说裴小侯爷冷酷无情,还不知道小侯爷在佛学方面也有兴趣造诣呢!
忙不迭的便应道:“好,我们方丈一定也很乐意与小侯爷讲经,请随我来。”
小徒弟一离开,宋逾遥率先跳了出来:“二爷你不能去!这寺庙有些古怪…大晚上的…”
裴观雪微微一笑:“不碍事,你们乖乖待在此处,若…没什么事儿,不要到处乱走。”
“行,没问题,二爷您就放心去吧!”闵勖之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笑着对裴观雪摆手。
等到裴观雪和那小徒弟走远后,闵勖之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待着也好无聊,去溜达溜达吧。”
宋逾遥不解地望着他:“你做什么?要出门吗?可是二爷刚才不是嘱咐我们,不要到处乱跑吗?”
元七抱着剑,也看向外头冷清漆黑的夜,忽然说道:“我要回去了,二爷一夜不归,不管是司里还是府上,都会担心的。知了猴,你功夫比勖之好,有劳你保护好侯爷。”
话音一落,元七起身翻窗,嗖的一下便不见了人影。
“喂!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走了!要走一起走啊!”
宋逾遥没弄清情况,眨眨眼,有些懵。
闵勖之懒洋洋的踱步到元七跳窗的档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对宋逾遥说道 :“你知道你以后是怎么死的吗?”
宋逾遥:“怎么死的?难不成你还会算命?”
闵勖之笑的狡黠,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下:“笨死的!走,跟我出去。”
“去哪儿啊!”宋逾遥虽然在问,却还是将长枪一拎,跟着闵勖之走出去。
“二爷刚才不是说了吗,若无事,不要到处乱走。可是我现在心里一堆事,非去走走不可。”
宋逾遥眼眸一亮,脸上堆满了笑容。
“哦,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默契啊…”
从厢房出来,一路都很清净,自然也没遇到什么阻拦,华言寺占地很宽,但里面的和尚却好像很少,闵勖之和宋逾遥穿廊过道的,只看到一两个洒扫的和尚。
宋逾遥嘀咕着:“怎么这么大个寺庙,人这么少?难道都睡觉了?”
闵勖之回:“白天的时候,人也不多啊。这寺庙有古怪,你没看出来?”
闵勖之想起他刚才在屋子里踢脚的时候踩到那地砖,感觉落不到实处…仿佛有什么隔层?
闵勖之拧了拧眉,脸色有过须臾的肃杀。
“哦,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
“后厨。”闵勖之冷静地回答道。
“去后厨干什么?”
“找点吃的。”
宋逾遥拽了闵勖之一把:“你方才不是说你不饿吗!”
“我现在饿了啊!我家那边儿也有一座庙子,还有不少偷吃的和尚,搞不好这华言寺也有,说不定后厨还有肉有酒呢。”
“想多了吧你。”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华言寺的后厨。
两人从窗户上探过去,一个体型肥胖的烧菜和尚背对着两人 ,一转身,居然那和尚正抱着一只烧肥鸡就着壶绍兴花雕,袒胸露乳地坐在条凳上大快朵颐!
“看看!还真让我说中了,这和尚偷吃!”
正吃着东西的和尚猛然转头:“谁在那?”
宋逾遥忙将闵勖之拉到身后,长枪一扫,差点戳到闵勖之的鼻子。
冷不丁地厨房门被打开,正是方丈的小徒弟,看到桌子上的烧鸡和白酒,他的脸上瞬间升腾起一把怒火。
“好你个智能,居然在厨房犯此大戒,我现在就去告诉方丈,让他把你逐出寺中。”
胖和尚闻言大惊失色,他连忙丢下烧鸡追小徒弟:“悟明师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没看见!就饶了我这回吧,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你看我这个身形一天就吃几根萝卜白菜,眼睛都饿瘪了。”
悟明一脸厌恶地甩开胖和尚油腻腻的手:“既然你吃不了这个苦,那何必来出家呢?现在正好,我去跟方丈说,让他逐你出寺,好成全你去过你的快活日子。”
“哎,别别别,悟明师弟,好说歹说我也是你师兄啊!圣人都要犯错,何况我一个胖和尚!你不要这么无情。”
两人在这边争吵不下,闵勖之和宋逾遥也跟着看的热闹。
眼看厨房门口又逐渐的引来一人。
“悟明,你们两个在这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呢?”
“了尘师兄,你来的正好,智能他躲在厨房偷吃烧鸡和烧酒,他犯了大戒!还不让我去告诉方丈!”
那个叫了尘的高个和尚听了怒目圆瞪:“什么?智能你怎么可以干出这种事?走,跟我去见师父,今天就是绑也要把你绑了去。”
智能转身就想往屋子里逃,了尘和悟明一起涌上来挡住了他去路。
“嚯,这个了尘,有些子身手…”宋逾遥眯着眼,手中的长枪不自觉的攥紧了些。
闵勖之颤巍巍的看着自己跟前的寒刃,伸出一根手指,将它推开了些,小心的说道:“不要戳到我了…”
了尘反剪智能的手,压着他就往院子外面走。
闵勖之一看厨房空了出来,碰了碰宋逾遥的肩膀,“走!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