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一张脸憋得通红 ,他见无法挣脱,于是便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小畜生放开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畜生!你们那些龌龊腌臜事以为瞒得过谁?玩尼姑的玩尼姑,玩男人的玩男人,端的是一个佛门清净地 ,其实就是窑子窝.......”
了尘暴怒,脸色煞白的甩了智能一巴掌!
“给我闭嘴!休得胡言!”
智能被打的头昏眼花,悟明更是像受了奇耻大辱,骂道:“出家人怎能信口雌黄,信口开河!方丈师父对你有恩,佛陀对你有恩,你居然为了口腹之欲,说出这般话语!实在是荒谬!荒谬!”
“我那里胡说了…你这缺心眼…唔唔唔…”
智能说不出话了,了尘撕下半片袖襟塞进了智能嘴里,冷着脸对悟明说“还是将他交给师父去吧。”
悟明点点头,可刚走没两步,悟明却面色悔恨,恼道:“糟糕,我忘了!现在师父怕是正在与那小侯爷谈佛经呢!有外人在场,智能这等丑事怕是不便处理…”
了尘想了想,便说:“那先将他关进禁室里去。”
“好!”
随着他们走远,这一方角落恢复了平静,雨后竟然还有不少闪着点点光辉的萤火虫,正逐渐聚集。
闵勖之信步进了院子里,惊扰流萤四散。
宋逾遥紧跟着在他后面,问道:“方才那和尚的话你可听到了?”
“当然听到了。”
闵勖之一边答话,一边环视四周,这后厨占地也不窄,四四方方的,还搭了个菜园子,右侧一口井。
“那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闵勖之走到井边,朝下一看,却是漆黑一片,仿佛一个巨大的黑窟窿。方才那么大一场雨,这口井中却俨然没有半点水泽。
“枯井?”闵勖之缓缓蹲下身去,他轻摸井沿,触之湿滑,又细细一嗅,没有他想象中的泥土青苔味。
再看周围院墙篱笆,都是肉眼可见上了年头的陈设。
“我跟你说话呢,你在看什么呢?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宋逾遥话没说完,闵勖之突然站起身,差点撞到宋逾遥。“看来这华言寺,当真古怪多!走,去瞧瞧!”
“好!”
二人转身!却突然!
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挡在两人面前,一双吊梢眼好像没有眼白,嘴角勾起,泛着诡异和阴森。
闵勖之双眸一颤,宋逾遥已经横起长枪,护在了他身前,瞬间戾气恒升,警惕的瞪着这和尚。
这和尚穿着蓝色僧衣,打满了补丁,身材瘦削,脸颊干瘪。
他双手合十,说话的声音也仿佛不带一丝人气:“二位施主,惊扰了。我途径此处,见二位施主观望枯井。夜深了,不宜游览,不如让小僧送二位施主回禅房,等明日天亮了,施主再游园也不妨事。”
闵勖之打着哈哈,“哎,是呢,我差点踩进这井里头去了。实在危险。”
“是啊,这井已经枯了很多年了,我们寺庙里自己人都知道这处危险,早已习惯不进这处。不想今日竟然有施主进了后厨,差点踩空。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还是让小僧送二位回厢房吧。”
和尚笑容渗人,做起佛礼倒很是讲究。他口喊罪过,架势却有些强硬,他还朝前走了一步,分明想强逼二人回房。
宋逾遥长枪一挥,抢尖直指和尚喉咙,怒道:“姑奶奶我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让开!”
和尚闻言纹丝未动,脸上依旧带着那诡异的微笑:“施主,夜深了,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他再次重复,身上的气息却越发冷了起来。
闵勖之看到那漆黑眼眶中闪烁的寒光他心中顿时一惊,连忙把宋逾遥给拉了过来:“哎,怪我怪我,饿昏了头,又没看见有师父打我们那厢房过,就摸黑走过来了,心说找些吃的…惊扰了惊扰了…逾遥,走…咱们回房间…。”
说着他手一抬,搭在宋逾遥脖子上拉了回来,两人走出几步路后,余光瞧见那和尚还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闵勖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这和尚可有几分身手?”
宋逾遥握紧长枪,答:“有些本事。方才在我们身后,我竟然没有半点察觉。也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又看了我们多久!?”
“与你相比如何?”
“…不相上下。”
“说实话。”
宋逾遥撇撇嘴,:“…在我之上。”
闵勖之沉了一口气,压着声音继续说:“行,先回房间,等二爷平安回来再说,想不到这个华言寺,竟然还卧虎藏龙,真是不简单。”
宋逾遥也点头,蹙着一道英眉,道:“我看…那个智能和尚说的,多半是真的!真是荒唐!京城里香火旺盛的寺庙,竟然是这么处龌龊地!”
“先回去!等二爷回来!”
等到月上中天,裴观雪才缓缓而归,他刚一进来,原本撑在桌案上打瞌睡的宋逾遥立刻惊醒,和闵勖之一道迎了上去。
“二爷!”
闵勖之也将裴观雪上下打量一番。“二爷,你没事儿吧?”
“我无事。”
三人落座,闵勖之将后厨见闻细细与裴观雪说了一番,神情难得严肃,“二爷,这寺庙古怪地方实在太多。要不,我们等下半夜再出去探探?”
宋逾遥也是这个意思,说:“对,我们去找那个什么禁室,问问那个智能和尚!”
不想,裴观雪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行。”
“怎么不行?”
裴观雪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方才我与方丈在他禅房里讲经论道,两炷香的时间,有小僧来报,说小香殿被雨水冲塌了,方丈亲自带人去修补善后了。这个时候,他们前院到处都是人。”
三人正说话,窗户外传来一阵异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宋逾遥点点头挪到窗边打开窗户。
尴尬的神色从和尚的脸上一闪而过。
宋逾遥睨着他,问道:“大半夜的,不去修缮你们垮掉的房子!鬼鬼祟祟的在墙角做什么!”和尚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是奉方丈的命令,特意过来告知几位施主,小香殿突然倒塌,此时庙里人多且杂,若有吵闹之处,还请见谅。”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碍事的,我们正准备休息呢。”宋逾遥一笑,紧接着关上窗户,笑容在一瞬间消失 。
裴观雪敲了敲桌子环顾四周。
“我看这和尚分明是看来听墙角的!”
宋逾遥气鼓鼓的,裴观雪示意她冷静,淡声说:“无妨。”
闵勖之伸了个大懒腰:“这大半夜的了,真是又累又饿,赶紧睡觉!赶紧睡觉,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勖之说得对,逾遥,早些休息,你睡床上。”
裴观雪这话一出口,闵勖之刚刚要优雅躺下的动作便僵住了。
他委屈巴巴的望着裴观雪,“我想睡床上。”
“下来。”
裴观雪瞥他一眼。
闵勖之翻了个白眼,还是乖乖的下了床,又一屁股坐地上,抱着手臂靠着墙,眼睛一闭,仿佛圆寂。
宋逾遥看的好笑,她和衣趴在床上,双腿晃悠着,望着闵勖之,说:“你这人好奇怪啊,这不吃那不吃的,还非要睡床,原以为你是个吃不得苦的娇娇公子。可你也不像啊…”
“什么娇娇公子?我就是个苦命的棺材匠!”闵勖之眼睛眯了一条缝,看着身边的人也和他一般,闭着眼靠着墙壁正在假寐休憩。
闵勖之故意拔高了声音。
“原以为进了公门能吃好喝好有银子拿,没想到,还是个穷苦日子诶…”
“小棺材匠。”
裴观雪突然睁开眼,冷不丁的喊了一声。
闵勖之一激灵,裴观雪这架势像是要将他打回原形似的。
闵勖之结结巴巴的讨好道:“我…我说笑呢…”
“你懂佛经吗?”
哈?
闵勖之疑惑,傻愣愣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裴观雪眉一蹙:“到底懂不懂?”
闵勖之伸出尾指,“懂一点,我与你说过吧,我会安葬入殓,有些人家讲究一些,会让念几句往生经啊大悲咒啊什么的。”
“好,那我问你。”
裴观雪转身,和闵勖之面对面。
“维摩喆经讲,文殊师利问维摩诘言:‘菩萨云何观于众生?’,维摩喆是如何答的?你知道吗?”
闵勖之摇摇头…说:“菩萨怎么看众生?我确实不知…难怪我成不了菩萨,只能在抚安司给你当牛做马。”
宋逾遥却突然接声道:“譬如幻师,见所幻人。菩萨观众生为若此。如智者见水中月,如镜中见其面像。”
“如热时焰,如呼声响,如空中云,如水聚沫,如水上泡;如芭蕉坚,如电久住,如第五大,如第六阴,如第七情,如十三入,如十九界,菩萨观众生为若此。”
裴观雪轻声接答。
宋逾遥笑问:“二爷也信佛,也知道很多佛经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