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安司内。
元七火急火燎的,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二爷,您没事儿吧?”
元七将裴观雪打量的仔细,唯恐他身上衣服皱了,头发乱了。
裴观雪应道:“我无事,这姑子是静心庵的。你带下去,好好审审。”
“是。”元七拽着那姑子便朝刑讯房去了,丝毫没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宋逾遥逮着茶壶猛灌了几口,问:“二爷,此事看来已经不是陈小姐一个失踪案那么简单了。”
“一个尼姑庵,一个和尚庙,分明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
闵勖之敲了敲桌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二爷,咱们要不直接将那庙围了算了!”
几人说着话,不等裴观雪回答,徐叔走过来,通传说:“侯爷,郑侍郎来了。”
“他来做什么?”闵勖之和宋逾遥异口同声。
裴观雪却显得十分淡定,仿佛这人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
“快请。”
…………
郑殊似赶路急切,风尘仆仆的。
“见过侯爷。”
“侍郎请坐。”推了一杯清茶到郑殊面前,裴观雪直截了当的问道:“陈小姐失踪案,郑侍郎查出什么来了?”
郑殊望着茶面,印着他姣好面容,额间一点朱砂,眉眼清举。
他答:“背后牵连甚广。”
裴观雪笑意不减,又问:“我以为郑侍郎会说我们抚安司路走偏了,分明是个失踪案,却查起了尼姑庵与和尚庙。”
郑殊抿了口茶,不动声色的继续说:“人是在华言寺不见的,要找人只能在华言寺里找。”
“这么肯定?”
裴观雪也端起茶,吹了口香。
郑殊便也不再瞒他,说:“自陈家人报案,我已经带人将那庙子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连他们后山上喂的鸡鸭都没放过。从他们庙里出来的腌臜也没放过。没有一点陈小姐的踪影,所以,人肯定还在华言寺。”
裴观雪眼神微凛。郑殊又说:“哪怕是尸体。”
裴观雪放在茶杯上的手一顿:“所以你现在分明可以直接去围了华言寺,生见人,死见尸,哪怕找出来的是陈小姐的尸体,也算你赢了。你为何…不那么做呢?”
郑殊想了想,道:“我方才说了,我连他们悄悄养的鸡鸭都没放过。正常寺庙会养鸡鸭吗?”
郑殊的潜台词没说,可已经足够明显了。
他也认为这华言寺不对劲。
除却陈小姐失踪,肯定还有大问题,他要追查到底。
宋逾遥听的杏眼一瞪,凑近闵勖之问:“他们在说什么?什么鸡啊鸭的,我们在华言寺也没看见鸡鸭啊…”
闵勖之神情略略严肃,低声说:“那必然是郑殊去过之后,华言寺已经将那些鸡鸭都处理了。可郑殊说他连出庙的腌臜都没放过,也找不到关于陈小姐的一星半点。这个失踪案的结果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闻言,宋逾遥心口一窒。
“你是说…她已经…”
“死了。”闵勖之瞥了宋逾遥一眼,问她:“你也早该猜到了不是吗?华言寺里那么多高手,甚至在你之上…”
宋逾遥叹了口气,难得沉默了。
那边,裴观雪添了水,淡声说:“怪不得你借着什么比试之名,也要把抚安司牵扯进来,让我来猜猜,是不是谢岑那老东西,不让你深查下去了…”
郑殊敛了敛眼,淡声说:“是我算计了你们,侯爷若要怪罪,我一力承担。只是事已至此,侯爷是要找出陈小姐尸体,就此结案,还是…查下去?”
郑殊在赌。
裴观雪仰头,看了眼愈晚天色,终于开了口。
“查,你们刑部不敢管的案子,我抚安司来管。”
郑殊表情似有动容,起身抱拳道:“多谢侯爷!”
裴观雪忽然一笑,指着郑殊肩膀,说:“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不过也没想到,轻功还如此了得。”
郑殊脸一红,抬手拂掉了肩膀上的树叶渣。
宋逾遥一激灵,“好啊!刚才在竹林,就是你跟着我们!”
郑殊解释道:“不是故意跟着你们,我是从华言寺出来,恰巧碰见了你们,我见着了那小尼姑在跟踪你们,怕引起误会,我才先走的。”
“谁信你?这场比试若是谁输了,谁就抬不起头来了,你以为我不懂?谁知道你是不是跟着我们,然后到时候就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宋逾遥哼哼唧唧的。
一方面是觉得郑殊就是想利用他们抚安司,另一方面,也是生气,郑殊的轻功在她之上。
江湖儿女!
就是这么…小气。
“哼。”
想到这里,宋逾遥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闻言,郑殊将目光投向宋逾遥,片刻之后,缓缓问道:“你是?”
宋逾遥气的破口大骂:“我是宋逾遥!我曾祖父是宋无伦!宋家枪知道吗!”
“逾遥是才进我们抚安司的新人。她枪法不错,身手了得。”裴观雪适时的安抚了一下宋逾遥,宋逾遥才扬起下巴,不再做声了。
“你接着说,你去华言寺做什么?”
“去看他们的小香殿。报案那日,我便带人去过了,小香殿闭的严实,说是有佛像修缮,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进去搜查,我的人将周围查看的仔细,小香殿外堆了许多桐油,燃料,还有香烛。便也…没有强行进去。”
裴观雪挑挑眉,便见郑殊脸色一变,语气严肃了许多。
“可听说昨晚小香殿突然倒塌了。”
“是啊,倒的时机很蹊跷。”裴观雪接声说:“前有刑部,后有抚安司,都藏着这小香殿不让人看。此地无银。”
郑殊点点头,“可否借用纸笔?”
裴观雪吩咐闵勖之:“你去拿。”
闵勖之点点头,乖乖的去取了笔墨出来。
纸张铺开,郑殊飞快的画出了华言寺的地形全貌。
裴观雪眼中闪过惊艳,笑着赞叹道:“郑侍郎一手丹青,厉害。”
郑殊笔尖一顿,落笔踌躇,仔细回想着:“从陈秀儿待过的这个厢房出去,左转应该是茶房。右边就是方丈的禅房,然后再过去是…”
“是茶房,再走出去一条道就是小香殿!”
元七的声音蹿了出来,他走过来,睨了郑殊一眼,“这几间房的路都是通的!我绝对记不错!”
裴观雪点点头,“元七记性很好,过目不忘。”
郑殊便照着元七的话,将这幅画画了下去。
他搁下笔,“侯爷请看。”
众人围了过去,裴观雪手指在陈秀儿待过的那厢房敲了敲,“从这里…”
“到这里…”
裴观雪手指转到方丈的禅房,“再到这里,方丈的禅房占地宽些,门前还有佛龛,就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裴观雪的手最后落在小香殿。
闵勖之倒吸一口凉气。“难怪那倒茶的小徒弟说倒了茶出来,没碰见过陈秀儿,她当时出来,是往方丈的禅房去了!在茶房的位置,是往回看不见的!”
宋逾遥摁着脑袋,“那照这么看来,陈小姐尸体多半是在小香殿了!?可是小香殿倒塌过啊!还能找见陈小姐尸体吗!”
元七吸了口气,插声说:“二爷,我这里还有个消息。”
“说。”
元七看了郑殊一眼,有些警惕,那模样明显是不愿意让郑殊知道。
裴观雪一抬手:“但说无妨。”
元七这才拱手告道:“那静心庵的姑子说并不知道什么陈小姐刘小姐,事关静心庵的事情,她也不肯说,与其说她嘴硬,不如说她害怕!是我再三保证一定能确保她的安全,她才肯告诉我一个消息,今天静心庵不接香客,闭门做功课,其实是因为,今日是她们的香客结缘日。晚上有盛会。”
“什么盛会?这尼姑庵子还能办什么宴会不成?”闵勖之问。
元七摇头:“她不肯说明白,只说让我们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
“她既然这么说了,那你们就去看看好了…”
裴观雪说话间,眼神轻轻落在闵勖之面上。
闵勖之睁大眼,指着自己鼻子:“我?”
“不让你一个人去,让元七和你一起。”
“是。”元七应的很快。
郑殊也说:“既然如此,便请侯爷与我一道去华言寺走走吧。”
这是要分头行动的意思。
宋逾遥跃跃欲试,“我也要去!我得保护二爷!”
裴观雪没有否决她,便任由宋逾遥一道跟着去了。
…………
闵勖之穿着夜行服,躲在大石头背后,从袖里摸着瓜子磕。
“阿七啊,咱们还要等多久,那小尼姑是不是唬你呢!”
“少贫,再等等看。”说着元七紧了紧手里的剑。
可元七虽然这么说,他心里也有些没底儿那姑子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这林子静谧,一阵风吹过,风声诡异,竟然有些渗人。
“再等等,还没动静,我们就去华言寺接应二爷。”
“行。”闵勖之拍拍手,刚刚起身,却因为蹲的太久,脚下踉跄,便朝前倒去。
“哎哟哟哟!”
闵勖之抓着元七的腰带,想借助一点力支撑自己。
“叫你别蹲太久!你怎么这么废啊!我裤子!裤子!你松手啊。”
闵勖之狼狈爬起来,元七慌手慌脚地提裤子。
‘叮叮叮——’
风声送来一阵风铃音。
闵勖之耳根一动,“来了!”
元七拉着闵勖之爬上了大石头,望着那边果然来了几辆马车,车檐上的风铃摇摇晃晃的,发出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