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卵石铺就的道上,竟然大大小小停了十多架乌蓬马车,只有最前面的马车上打了一盏摇摇欲灭的灯笼。
他们藏匿在浓重夜色中让人难以发现。
车夫戴着草帽,遮住了整张脸,他上前,三短两浅的叩响庵门。
很快,吱呀一身,大门打开,却见里面出来一个长发女子,穿着浅蓝布衣。笑盈盈的让开了路…
元七和闵勖之看到这场景,两人转过头两相对视。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香客结缘日?”
元七皱着眉,拉了闵勖之就走:“走。跟上去!”
他二人翻墙遁入藏在角落,看着一行人,静悄悄的绕过石桌朝后院走去。
闵勖之指着那些花盆说:“我们白日来的时候,我就瞧那儿不对…”
那一行人都穿着黑色衣服,不发一言的静悄悄走着,月光下,晦暗的一群人像是行尸走肉,那长发姑子就如一个赶尸人,笑容微森,迎着他们进入一个怪哉的世界。
闵勖之和元七悄悄跟上,才发现着静心庵越往里,房屋越多,数量以及奢华的程度与华言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要显得富丽堂皇,绮丽多彩。
渐渐的,光亮越盛,丝竹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两人一路摸到这声音的发源地。
那是一处巨大院落,舞台旁是一栋木制层楼,可谓雕梁画栋精巧绝伦。
此时,浑身异域风情的胡姬在台上反弹琵琶,乐声靡靡。
而闵勖之白日所见的那个开门的小尼姑,此刻正穿着紫色衣袍依偎在一个肥胖男人怀里。
元七和闵勖之两人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得无以复加。
“想不到这佛门清净地竟然成了这些奸夫淫妇寻欢作乐的地方了。”闵勖之愈加肯定,华言寺的智能和尚说的都是真的!
元七眼尖,看到前排坐着一个山羊胡的男人:“那个不是去年才返乡的工部员外郎田让贤吗?”
有另一名姑子躺在田让贤怀里,那肥头大耳的员外一只手不停的在她的身上四处蠕动。
女子脸上没有半分抗拒之意,反而是满脸的媚笑逢迎。
闵勖之脑海中闪过那个胖和尚的叮嘱:“怪不得那李二和尚让二爷不要再追查下去,原来是上面还能牵出这么一大片身份不低的淫虫!”
“那个是宫里供给花草的富商,姓孙。那个好像是隔壁通源府尹的大伯.......”元七还在旁边一个个清点着。
闵勖之凑过去在他耳边说道:“行了,可以了,我们现在先去华言寺接应二爷,这里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完不了事儿。”
闵勖之嘟嘟囔囔道:“这也就是咱们抚安司人少!人多一些,这会儿就上去给他们全围了!”
“嗯。”
两人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朝后面那一排昏暗的房屋走去。
终于,走到几乎听不见那丝竹声的地方,两人再翻过院内的围墙,就能彻底离开尼姑庵。
“七!快跟上!”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两人迅速躲到废宅门后。
只见两个穿着僧袍的僧人抬着一个沉重的麻袋一深一浅地走了过来。
两人驾轻就熟地将麻袋放在墙根底下,一个僧人上前按着墙壁,本来严丝合缝的墙壁忽然被推动。
厚重破烂的墙壁里面竟然还隐藏着一道门,门后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光秃秃的石头和一些枯败的杂草。
两人抬起那麻袋走过那道门,不一会,又从那里走回来,两个人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但行动配合得十分默契。
待僧人离开后,闵勖之和元七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到哪墙根底下。
闵勖之抬手摸索一番,面前的墙壁有了一丝松动。
元七也上来,大门被推开,一阵风劈头盖脸地砸在他们脸上。风里带着腐烂的血腥气。
两人紧皱眉头,闵勖之率先进入,却被元七拦下:“你在我后面待着。”
“好,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那扇门,惨白的银月之下,只见一座窄小逼仄的密室欧证,层层叠叠摞着一堆的麻布袋子。
压在最下面的,麻袋已经被染得淤黑。腐臭的味道便越发浓厚。
闵勖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老姜,使劲嗅了嗅。然后抽出小匕首准备割开脚下的一个麻布袋子。
“什么人!”
一束跳动的火光出现在门后。
闵勖之一看,竟然是华言寺的那个吊梢眼和尚!
元七和闵勖之朝他看去,元七抽出长剑,护在闵勖之跟前。
那吊梢眼和尚笑的阴森,做个佛礼,笑说:“施主,原来又是你啊,真是有缘。”
…………
吊梢眼和尚虽然在笑,可他的双目中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闵勖之心里一咯噔,脸上浮现出招牌笑容:“大哥晚上好啊,真的是很巧啊。这么有闲情雅致来这看星星看月亮哈。”
元七握紧长剑,向前一步,他不确定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一时半会儿竟然不敢妄动,好生为难!
“施主说胡话了,这里哪来什么星星月亮?”吊梢眼和尚哈哈的笑了几声,然后指着那一堆恶臭的麻袋,毫不掩饰的说道:“只有一堆碎尸而已。”
“你们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竟敢谋财害命!”元七低吼一声,提剑便刺。
那吊梢眼和尚,抬手抵挡,三招两式便化解了元七的攻击。
闵勖之举着匕首跟着刺了上去,吊梢眼和尚一个没察觉,竟然被闵勖之在胳膊上划了一刀。
他眼中戾气横生。
闵勖之忙拽住元七,“快跑,快跑,赶紧跑!”
“跑不掉!”元七戒备心极强,他与吊梢眼和尚周旋,一边护着闵勖之,低声说:“我拖着他,你待会儿看准时机,自己先跑!去找二爷!”
话音刚落,元七便再次攻了上去,与那吊梢眼和尚打的难舍难分。
元七功夫不弱,二人出招又快又狠,一招一式都是冲着取对方性命去的,那吊梢眼和尚应付的逐渐有些吃力,闵勖之躲躲闪闪的,到了暗门边,头也没回,一头鹿似的便冲了出去!
吊梢眼和尚余光瞥到,不由嘲讽说:“原来你们抚安司人心不齐,你拿他当兄弟,可有逃生的机会,他是半点没想着你啊。”
元七心里微紧,剑风又狠了几分,咬牙道:“废话少说!”
闵勖之跑出来之后,飞奔向前,可谁知道没跑几步,突然从头顶上扑来一阵疾风,闵勖之眼前一黑,便被人一脚踹飞,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闵勖之捂着胸口,连连咳嗽,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体:“咳咳咳咳…他娘的,不讲武德啊!”
那人走过来,腰间佩刀缓缓抽出,轻蔑的睨着闵勖之,冷声道:“何方宵小?不识的天堂路,偏要来黄泉门。”
突然,那人抬起头,目光朝前,像是忽然顿住了似的。
“是你?”
闵勖之一愣,心里说着这地儿还能有认识他闵老板的人,看来他闵家棺材铺的名声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嘛。
闵勖之喘匀了气儿,故作深沉的开了口:“正是在下…”
却听那人一声喊了出来:“元七!”
闵勖之猛一回头,便看着从暗门那里,元七与那吊梢眼和尚互相挟制着,不分上下,谁也不让谁,彼此警惕着,试探着,缓缓朝光亮处走来。
闵勖之惊疑着:“你们认识?”
元七看了那人一眼,只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却没能想起他到底姓甚名谁。
吊梢眼和尚一看外头都是自己这方的人,心也算放到了肚子里,并嘲讽道:“抚安司的大人们,今日, 你们怕是走不了了,案子没查明白,自己倒先枉送了性命,实在可惜。”
元七手上再要动作,那边的人直接横刀卡住闵勖之,威胁道:“元七,你们没有胜算。除非你想看着你同伴,头身分离…”
“诶诶诶…壮士好汉,有话好说,刀剑无眼人有心,水火无情人有情,磕着碰着不太好…”
闵勖之悄悄往后退,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泥,正欲给那人扑上去。
就听头顶传来对方愈加冷淡的声音。
“敢有小动作,我就废了你那双手。”
闵勖之手一松,脸上露出一抹求生欲极强的笑容。
元七咬咬牙,砰的一声扔下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