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言寺内，小香殿前空旷一片。
郑殊带来的人站了两列，个个手持利器，眼神锋利，随时待命着，准备要将这地儿搅弄翻云。
宋逾遥站在裴观雪身边，环视四周，有几个和尚静若寒蝉的侯在一边，怎么看都觉得脸生。
“二爷，这些和尚都很脸生，与我们之前见过的，似乎不是同一批人。”
裴观雪背着手，仰头望着漆黑天色，穹顶星光黯淡，小香殿内透出的烛火也显得悠悠诡异。
“你去后院看看，方丈为何还不现身？”
“是。”宋逾遥刚刚上了阶梯，右侧却响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是那方丈和尚姗姗来迟。
“阿弥陀佛，施主见谅，老衲适才结束晚课，来迟了些。”
方丈做了个佛礼，看似和蔼宽宏的目光扫向裴观雪和郑殊，郑殊眉眼冷凝，声音也有些冷。
“主持师父，没忘了我吧？”
“阿弥陀佛，自然没忘，刑部的郑大人。”
方丈语气和善，还主动询问着：“这么晚了，郑大人与小侯爷一道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郑殊也不和他绕弯子，直说道：“陈小姐在华言寺失踪已久，我与小侯爷分别查探，又行商议，认为此事与你华言寺脱不了关系，我们要搜寺。”
闻言，方丈仿佛讶异，厚唇微张，而后又合拢，连连叹了几声阿弥陀佛。
开口的腔调，不疾不徐，却又隐着一股暗暗的威胁。
“郑大人，小侯爷，非是老衲不配合，只是这寺庙，你们之前明查过，暗探过，没个公文结果，这个时辰却带了人要来搜寺，实在有些不妥吧。”
“莫非，二位身居要职，做事办案就能自成一派，丝毫不讲规矩了？”
郑殊眉一皱，刚要开口，裴观雪却先他一步，道：“他们刑部的规矩我是不知道，但是抚安司办案，我的话，就是规矩。”
“逾遥，进殿。”
裴观雪手一抬，宋逾遥拎着长枪上前，一脚便将小香殿的门踹开了。
什么味道？
宋逾遥鼻子一抽，一股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她忙捂住口鼻，朝外喊道：“二爷！这殿里气味好难闻啊！”
郑殊瞪了方丈一眼，招呼身边的侍卫们跟着进去，“你们也进去!”
“是！”众人应了一声，便有序的跟着进去。
方丈双手合十，面目慈悲含笑，说：“二位施主，小香殿前两日才修缮过，有些油料气味，再正常不过了。你们看这小香殿，难道是觉得陈小姐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藏在这小香殿几天不出声吗？”
“那可难说！”
郑殊冷哼一声，也迈步进入了小香殿。
而裴观雪经过方丈身边时，眯了眯眼，方丈微微颔首，对于他们一行人进入小香殿的举动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妥的地方来。
这座小香殿，内里紧凑，正中一座金身佛像，旁边除了香台就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柜子。
一行人将那些柜子香座挨个翻开查找，除了一些香烛经文，也找不出其他东西来。
宋逾遥皱紧眉头，突然想到智能和尚的话，便问：“敢问方丈，你们这华言寺的禁室，在何处？”
不等方丈答话，那个叫悟明的小和尚却不满道：“禁室是我们庙里的自省房，都是师兄弟们日常自修的地方，就是一间小屋子，一座佛龛，哪里藏的了人！”
“你这小和尚，我忍你很久了！”宋逾遥上前，一把揪住了悟明的衣领，用力便将人提了离了地，她恶狠狠道：“问你话，你便答！罗里吧嗦的做什么！”
悟明被气的脸通红，又因为宋逾遥离他太近，脸色忽红忽白的，干脆闭眼念起了阿弥陀佛。
“女施主不必动怒，禁室原本就在旁边，但是不巧昨日出了点事，有名弟子圆寂，便给关闭了。此时，不便带诸位进去。”
闻言，郑殊冷笑一声，“呵，这么巧的事儿也能叫你碰上？”
裴观雪也说：“和尚圆寂，可是功德圆满的大好事，怎么藏着掖着，不敢给人瞧见？”
裴观雪脸色愈冷，扫了下脚下的地砖，轻轻点了点，问宋逾遥：“逾遥，把这小香殿，给我拆了！”
“是！”
宋逾遥听令而动，长枪闪出一阵利光，又狠又快的砸到了墙角处，如此几下，地板之下却是泥土砂砾。
宋逾遥眼露惊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结合之前闵勖之说过的话，还有厢房内的地板动静，宋逾遥原本以为这小香殿内也是另有玄机，可眼下看来，难道是他们想多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方丈摇摇头，一派叹息。
郑殊嘲他一句：“别急着喊善哉。”
紧接着，郑殊手一挥。“继续！”
“是！”
一时间，整个小香殿内响起不绝于耳的刀剑声，才修缮不久的殿宇很快便被砸的四处褴褛，脚下找不出一块好地来。
悟明气的胸口起伏，双眼含泪，“师父，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胡来？！我们报官吧！”
“报官？我们就是官，你有什么冤情，现在就可以说说。”
郑殊嘲弄的看了小和尚一眼，目光在经过方丈的时候，又变得凌厉肃杀。
“师父！”悟明羞恼至极，喊道：“他们这么做分明是在构陷我们寺院，辱灭佛门，怎可如此为之！师父！”
“小和尚，你莫要嚷。”
裴观雪心平气和的劝慰着，面上还带着笑意。“只怕是你自己不清醒，不知道你信奉的这华言寺，到底是个怎样的吃人窝。”
“阿弥陀佛，看来小侯爷是认准了我们寺院有不法事，既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我们也在此等候，就看诸位今日，能从这小香殿搜出什么东西来。”
方丈上前一步，躬身一拜，却又说：“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等天明，老衲便会亲去京兆府，定要小侯爷和郑大人，给个说法。”
“哼。”
裴观雪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紧紧盯着宋逾遥他们的动作。
眼看时间流逝，四周的烛火都快燃到了尽头，整个地面被翻转出来，也看不到一丝可疑的地方。
郑殊带来的人也在心里打鼓。
“大人，这…什么都没有啊…”
郑殊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
裴观雪则是不动声色的走向了正中…
“你们这般和入室强盗有什么区别！抄家还得有个铭文公令！你们什么都没有，就敢如此胡来！”悟明气急败坏的大骂出声。
宋逾遥横枪一扫，忍不住要落到悟明身上去。
枪尖掠过，却被郑殊稳稳接住了。
“宋姑娘，稳重。”
“哼。”
宋逾遥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个郑殊轻功比她好，还能轻而易举接住她的枪，更气了！
裴观雪走到那佛像旁，伸手在沿边一模，指腹上沾了些金粉状的尘末。
“才做过修缮，佛像金身也是才修补过的。”
方丈还是不疾不徐的解释着。
裴观雪细细一嗅，这金漆里，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味道？
是…青苔！
裴观雪眼神一动，目光凌厉，又顺着佛像座沿往后探去，佛像底座有很宽的空隙，还隐隐能摸到一些水汽。
这佛像，竟是悬空摆上去的！下面是空的!
“将这佛像抬走！”
郑殊闻言，立即意识到佛像下面也许还有猫腻，招呼人便要上前。
这时，一直稳如泰山的方丈挡在了他们面前。
“郑大人，小侯爷。佛像不可擅动，你们这样，会造恶业的。”
裴观雪笑笑，淡声说：“之前与方丈彻夜论经，有些话兴许是我没有说明白…我抚安司的人，不信鬼神，不信佛。”
说罢，裴观雪眼神一变，凌厉的望着郑殊：“动手！”
可郑殊那些手下有些游弋，他们做不到对鬼神不忌。
“大人…”郑殊的近身侍卫靠近郑殊，正要相劝，郑殊却低吼道：“听不见侯爷的话吗！动手！”
侍从咬咬牙，“是！”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才将那佛像抬下。
果真如裴观雪猜测，底座之下，是一口幽深的黑洞。
宋逾遥取了火递过去，朝下一看，约莫有一人高的身量，像是个密闭的储藏洞。
“这是通往哪里的？”
裴观雪问方丈，方丈闭口不言，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念阿弥陀佛。
“你以为你不说，就拿你没法子了？”
郑殊瞪了方丈一眼，然后上前，拿过小火把，小摆一掀便要进入那个黑洞。
“郑殊！”裴观雪拦了他。郑殊停住脚步，又听裴观雪威胁道：“你若不说，我就一把火下去，烧个干净！”
方丈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并没有通向何处，里面放的…是寺院的香火钱。”
“香火钱？只怕是一堆金子吧？”
裴观雪冷笑，方丈却答：“小侯爷，金子银子，都是信众香客们给的香火善念，我们妥善保存，有何不妥？倒是你们假借寻找陈小姐之名，是不是意图抢拿我们寺院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