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你把这盆里的脏东西拿出去倒了,再打水多洗几遍,千万别留下味道。”赵平贵知道杨小武害怕孙大厨,寻了个理由把他支出去。
杨小武表情一松,随后担忧道:“师兄,你一个人可以吗?”
赵平贵朝杨小武笑了笑:“我可以,你去吧,我给师师父换了衣裳就出来。”
杨小武出去后,赵平贵寻出干净的衣裳给孙大厨换上,天气热,他折腾出一身汗,腮边不时有汗珠滚下。
孙大厨吐过之后,胃里舒服了人清醒了许多,再喝下解酒汤,脑子也不再一片混沌。
他费力睁开眼,冷不丁对上赵平贵饱含冷漠的眼,心猛地一跳,那眼神根本不是徒弟看师父的眼神,冷得叫他不敢多看,当中一丝感情也无。
与那双眼对视一瞬,震惊过后便是愤怒,难以熄灭的怒火从心底窜出,烧红孙大厨的眼。
都怪赵平贵这个废物,要不是他没本事未能接下柳家的生意,自己也不会特意去柳家走一遭,自然也就没有今日的羞辱。
村民们的指责声再次在孙大厨脑中响起,他脑中嗡地一声炸开,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去给我倒杯水。”
赵平贵轻声应下,老老实实去给孙大厨倒水,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要他还叫孙大厨一声师父,别说给他端茶倒水,便是跪地洗脚,逢年过节孝敬也是应该的。
想到那几两银子的孝敬钱,赵平贵心底暗暗着急,他原想着跟孙大厨商量商量能不能推迟一下,奈何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能等,他怕父母的身体等不得,若是今年不用交孝敬钱,家里怎么也能宽裕些,他娘至少不用继续饿肚子。
这样想着,赵平贵觉得自己应该给孙大厨低个头,他在孙家的地盘上,老跟孙大厨这么顶着不是回事。
今天孙大厨喝了酒,瞧着没平时那么凶,要不他今天试试看,今日不成的话,明天再说说看。
倒好水,赵平贵调整好心情,换上一副笑脸转过身:“师父,请……”
“砰!”
迎接赵平贵的是一阵剧痛,他抬手按住伤口,手中的杯子落地摔得粉碎,这一声响动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孙家人都知道孙大厨有打徒弟的习惯,也知道赵平贵跟杨小武在他屋里,哪怕听见动静,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情况,都等着他打够了自己停下。
唯一关心赵平贵师兄弟两人的孙老爹,夜里睡得早,他的屋子里孙大厨的屋子又有些距离,老人耳背根本听不见这些动静。
鲜血从赵平贵的头顶缓缓流下,他捂着头发出一声惨叫,明明是盛夏时节,他却忽然觉得浑身冰冷,冷得他不住发抖。
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将孙大厨狰狞的面孔染成血色,赵平贵想抬手擦去血迹,手刚抬起来,孙大厨手中凳子再次砸了下来。
这次砸在了赵平贵的肩胛骨上,木材与骨头相碰,发出一声令人窒息的闷响,孙大厨用了狠劲儿,赵平贵被打趴在地上起不来。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赵平贵喉咙里泛起腥甜,浑身剧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问得格外艰难。
他不明白,为什么孙大厨今天会下这样的狠手,往常他挨打,不过是用树枝藤条打背打腿,疼归疼,并不伤及性命,还都是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此时的孙大厨放佛变了一个人,打向他的每一下都下了死手,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呸!废物东西,你也配叫我师父?柳家的生意被你弄黄了,损失了银子不说,还连累我还被人嘲笑,老子打你一顿都算便宜你。”孙大厨的声音夹着狠戾,牙齿咯咯作响像是要把赵平贵剥皮抽筋送入腹中。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屋子里弥漫着血腥气,孙大厨脑中不停闪过村民们的鄙夷的眼,羞恼占据他的理智,手里的圆凳一下下砸下去,砸在赵平贵的头上,胸上……
赵平贵起初还能挣扎几下,渐渐地半点动静也没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很奇怪,他在失去意识那一刻想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出去倒秽物,洗盆子的杨小武。
赵平贵艰难地勾起嘴角,幸好小武出去了,他最怕痛,也怕师父,见到现在的场景,会吓哭的。
小武啊,放机灵一点,别进来,这间屋子里有吃人的恶鬼。
小武啊,师兄撑不下去了,没办法再护着你,你赶紧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赵平贵的眼皮缓缓合上,等孙大厨喘着粗气停下来后,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早没了动静。
“小畜生,别给我装死。”孙大厨把手中的凳子扔掉,皱眉踢了踢赵平贵,没得到他的反应,只有他身下的血泊在缓缓扩大。
孙大厨甩甩头,借着屋中灯光蹲下去看赵平贵的情况,只见那张惨白的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胸口一丝起伏也无。
这……是……死了?
孙大厨猛地跌坐在地上,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怎……怎么会死了呢?
他不过是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想要他的命啊。
一时间屋里安静得可怕,清风吹进来,吹得屋中灯火胡乱晃动,赵平贵脸上的血迹不知何时流到了嘴上,红得诡异。
灯光忽明忽暗,映照得赵平贵那张脸上多了几分生动,孙大厨怎么看都觉得地上的人在对着他笑。
他双腿不自觉开始发抖,心一上一下跳得厉害,用力揉揉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次朝赵平贵看去。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赵平贵没笑,不过是嘴边染了血迹,看起来像是嘴角上翘,同时也认清一个事实,赵平贵真的死了。
没用的废物,干活干不好,挨打也顶不了几下,他不过轻轻打几下,就这么死了。
孙大厨狠狠呸了两口,觉得不解气又用力踢了赵平贵两脚,死在哪里不好,便要死在他家里,给他留下个烂摊子。
人既然死了,便不能再留在家里,得赶紧处理掉。
他抓起床边的脏衣裳胡乱擦拭着地上的血迹,却发现越擦越多,血水深深浅浅布满地面,像一张狰狞的网将他困在其中,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