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逼人,即便孙大厨往日从不把柳老婆子这等老妇放在眼里,此时也不得不收起脾气,脸上不露出一丝愤怒。
他刚要开口说几句和气话,想着别把跟柳家的关系弄得太僵,他来柳家是想看看能不能把酒席接过来,不是来跟柳家人耍狠斗气的。
孙大厨千算万算,没算到身边的狗腿子比他更快开口:“不走,我们为什么要走,你们既然上门问过了,那就得请我孙哥。我孙哥这样的人物,哪能由得你们耍着玩“
狗腿子说话时趾高气昂,鼻孔朝天,说完还对孙大厨谄媚地笑:“孙哥,你放心,兄弟们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是啊,孙哥,他们敢这样对你,明显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咱们必须要个说法。柳家人要是识相,就该把刘家的小兔崽子退了,请孙哥掌勺。”孙大厨身后的汉子也跟着捧他。
两狗腿子话说的不是时候,那意思却是说到了孙大厨心底,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闪着得意的光,明显很享受这种感觉。
瞧着柳家老婆子脸色难看,孙大厨收起笑容假意斥责身旁的两人:“去去去,滚一边去,瞎说什么,我也就是来问问,没别的意思。”
大家不傻,孙大厨一行人来柳家的目的是什么,大家能看出来,不就是不满意柳家请了刘家人掌勺,想来把生意抢过去吗?
说什么来看看,孙家跟柳家又不沾亲带故,能有什么可看的。
院门口有人看不过去站出来替柳家说话:“孙厨子,你这人也别太霸道了,柳家自己出钱办事,跟你有啥关系,你带这么多人来柳家是啥意思?”
“刘家小子菜做得漂亮,味道也好,柳婶子怎么就不能请他了?”
“就是,小四说得没错。”
村里李大爷拄着拐杖在地上狠狠跺了几下:“你做的菜不讲究,味道也差一些,去年我孙子满月,你做的红烧肉又柴又咸,压根咬不动。”
“李叔,咬不动还算好的,至少东西还在,我家小叔子办事备了二十斤猪肉,说是办酒席用,结果酒席上顶多用了一半。”
“那会村里人还说我爹娘小气,办喜事办得扣扣搜搜的。天地良心啊,我们真没故意恶心人,真金白银买的猪肉,还都挑的好肉买,张屠户能给我们做证。”陆家儿媳妇说着说着语气拔高,明显还带着气。
因着家里小叔子的亲事被人说嘴,她闺女说亲很是被人挑剔了一番。
说什么陆家人不会办事,把银子看得紧,娶媳妇都舍不得花钱,嫁闺女更要把婆家挖空,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容易跟婆家闹矛盾。
她跟她家那口子听见那些话气得好几天没睡好觉,明明是出了贼鼠,自家也是受害者,大伙红口白牙一张嘴传来传去倒连累她闺女。
只可惜事情已经过去,吃的都进了肚,没当场闹出来,事后再怎么翻旧账旁人也是不信的。
“还有我家,孙厨子,那年我爹满五十做寿,你说要六只鸡,我给了,结果桌上就不到四只,剩下的也不知都进了谁的肚子?”
“你打量我们这些大老粗不识数,咱再不识数也不会数不清鸡腿。”又一个妇人站出来说自家的遭遇。
“唉!其实我家也是……”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将孙大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都抖了出来,有他们自家的事,也有从亲戚朋友那里听来的。
克扣食材、以次充好、谎报价格昧下银子......桩桩件件,多不胜数,听得孙大厨额头冒汗,心中发虚。
村民们说的都是从前的事情,孙大厨一点印象也没有,倒不是因为时间太久没有印象,完全是因为他贪的太多,记不清。
也是,这些年他也就是给镇上的大户办事时,手脚能干净些,附近村里这些人家,多多少少都贪了些。
孙大厨知道村民们说的是真的,但他不能认,他僵着脸道:“大伙怕是记错了,别是有人吃了不好意思承认,故意栽赃在我身上。”
陆家大媳妇猛翻白眼,意有所指道:“老鼠看仓,看得精光,谁吃了谁没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孙大厨见她说话时看着自己的肚子,下意识缩了缩肥肚子,试图让肚子小一些,他这人肚子长得大,眼前妇人可不就是在说他。
他不缩肚子还好,这一缩肚子恰好着证明他心虚。
村民看孙大厨的眼神浮上厌恶,与看偷吃的老鼠无疑,还说别人栽赃他,要不是他偷吃的,他藏肚子做什么。
孙大厨一直觉得自己很受村民的尊敬,面对着这样的眼神,他突然有些支撑不住。
不该是这样的,大家看他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
孙大厨最终灰溜溜地离开,他们一行人一离开,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他做的那些事。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大伙就有些收不住,越说越来气,纷纷表示以后不会再请孙大厨掌勺,要是刘家小子做得好,以后就请刘家小子做。
离开柳家的孙大厨几人没急着回家,而是来到镇上常去的酒馆喝起了酒。
孙大厨身边的几个狗腿子没钱,这几个人捧着孙大厨也就是为了蹭吃蹭喝,或是从他手指缝里捞点好处。
说点奉承话就有白吃的肉,白喝的酒,这世上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活计,那几人最近肚里缺油,卖力地说些讨好孙大厨的话,哄得他点了一桌子好菜。
刚遭受到打击的孙大厨心中烦闷,在狗腿子们的劝解下,一杯接一杯地灌酒,那一桌子好菜全进了其他人的肚子。
夜里孙大厨喝得醉醺醺的被送回孙家,进屋没多久就吐了一地,把孙大厨媳妇气得在屋里好一阵摔摔打打。
她刚洗漱过,不愿意收拾秽物,便把赵平贵跟杨小武叫进屋收拾,自己跑去偏房将就一晚。
徒弟照顾师父天经地义,赵平贵跟杨小武说不出一个不字,忍着恶心收拾干净屋子,又照顾着孙大厨喝下解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