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响亮，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往无前的傻劲。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都朝着那个少年看过去。
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跟在太医院院首身后。
替院首背着药箱的形象，告诉所有人他的身份，他是院首的药童。
一众太医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小药童竟然敢夸下海口，韩青云的第一反应就是迟疑。
医学这东西，是靠积累的，年纪越大经验越多，医术也就越高明。
这小药童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小到他脱离院首，独自抓药，韩青云都不敢喝的程度。
众人都能看出韩青云的犹豫。
姜婴给韩炀使了个眼色。
韩炀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她一定是欠了他们的。
“皇兄，死马当活马医，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韩青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那些太医一个个看着药童的眼神中满是震惊。
一个个都是人精，哪能想到少年凭借的是一腔赤诚。
见太医们只是震惊地看着药童，却没有阻止，韩青云也知道，他们是不打算出手了。
确实只能如同韩炀所说的那般，死马当活马医了。
“若是能救活皇子，朕重重有赏。”
药童谢恩之后，让人帮忙把淑妃抬到附近的偏殿去，找了几个宫女帮忙，在偏殿里进行剖腹取子。
正经剖腹取子的手术哪有这么简单？
一层层割开皮肉宫腔，将孩子拿出来，再将皮肉宫腔缝合，那是九死一生啊。
但眼前的情况就简单多了。
因为淑妃已经死了，他不必要考虑母体能不能活下来，只要剖开淑妃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保证孩子是活的就成。
进来之前他给淑妃诊过脉了，那孩子还有一点微弱的脉息，没死。
只要取出来的时候没死，之后能不能活，那就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药童开刀的动作快准狠。
打下手帮忙的宫人都没反应过来，只对着不断涌出鲜血的腹腔一阵阵干呕呢，他就已经顺利将孩子拿出来了。
浑身上下都会死红的，皱皱巴巴的，看上去挺丑。
不像皇帝。
这个结论让药童心中一颤。
皇帝的儿子，不像皇帝，这能像话吗？
难道淑妃……
更不像淑妃。
要不是这小孩儿是他亲手从淑妃的肚子里抠出来的，他都不敢相信，这个小丑东西，竟然是淑妃的孩子。
“怎么不哭呢？”不知道是哪个宫人大聪明地说了一声。
然后小孩儿还没开始哭，名为帮忙打下手，实则是来盯梢的宫女们瞬间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皇子死了，他们怕是也活不成了。
听着呜咽的隐忍的哭声，药童拎着小孩儿的双腿，将小孩儿倒着拎起来，“啪啪”照着白嫩的屁股拍了两下。
“哇——”刚才一声不出的小孩儿，哭得像是死了娘。
就在此时，魏芊哭天抹泪地跑过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声音清晰地哭嚎：“淑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她扑到韩青云身前，指着姜婴哭诉，“陛下，是安阳郡主害死了淑妃姐姐啊！”
有证人，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姜婴将淑妃推下水。
但在那之前，他们亲眼看见淑妃屏退了下人，整个御花园就只剩下淑妃和姜婴两个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姜婴就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短时间，姜婴也却好似没办法为自己自证清白。
皇帝面露为难，他其实是相信姜婴的。
就算现在他对姜婴不复年少时的信任，但那也只是权柄从中作祟。
实际上，他心里相信姜婴不会做这种事。
当然也不是因为有多信任姜婴，而是因为没有必要，姜婴没必要这么做。
韩青云的视线移到大门紧闭的偏殿。
那孩子哭得太惨了。
孩子哭出来之后，药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尸体，心中终于还是有些悲悯，将淑妃的尸体缝合起来，又替她穿戴整齐。
他不出去，那些宫女也不敢催他。
直到他将淑妃娘娘的尸体处理妥当，那孩子才渐渐停了哭声。
外边正在等着呢，好长时间之前就听见里边的孩子哭。
但等了好半天，也还是只有孩子哭，不见里边的人出来。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一丝焦急，可别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啊。
终于等到药童抱着孩子出来，韩青云都往前迈了两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迅速站定，朝着身边的李德全摆了摆手。
李德全迅速上前，从药童手里接过孩子，抱到韩青云身边去。
“你有什么发现？”韩青云问。
药童把孩子送到李德全怀里，这才躬身回答：“回陛下，淑妃娘娘的死因，并非是落水，而是中毒。”
魏芊像是疯了一样，指着姜婴，“是你，一定是你！”
姜婴沉默一瞬，转头看向韩青云。
韩青云正在纠结，淑妃中毒的事情，定然是要好好调查的。
只是，在调查清楚之前，他也不能明目张胆护着姜婴。
万一真是姜婴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这么想着，韩青云看向姜婴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愧疚。
姜婴瞬间便明白了韩青云的意思。
不只是姜婴，来救姜婴于水火之中的长公主韩炀和萧肆站在一边，都听懂了韩青云的意思。
暂时收押，待到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
萧肆急切地上前两步，张开嘴想叫“陛下”，话还没说出口，身体就被姜婴环住了。
他比姜婴高了半个头，这会儿被姜婴勾着脖子抱着，多少有点不自在。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相信陛下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的。”
韩炀也揉揉姜婴的脑袋，“别担心，交给我。”
交给她做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姜婴被御林军带走，走了两步，忽然有点后悔，回过神，探着脑袋往已经熟睡的小不点身上暼。
她还没看过小孩儿刚出生的样子呢。
李德全刚才已经看过了，丑得令人发指，所以他并没如同姜婴所期待的那样，把孩子抱过来给姜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