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都不敢想象，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会牵扯出多少人。
她终于明白陆丰川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她了。
因为，除了她，没人敢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可看着账册上的数字，再看看她刚才询问过后，得到的真实价格，姜婴的心都在颤。
她不是没有分寸只知道莽撞行事的人。
之前之所以刚到底，不过是因为那些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让人知道她的底线，不可轻易触碰。
说到底，是为了摆出一个态度。
可如今这件事情，太大了。
陆丰川让她去做，无意识将她推出去投石问路的。
若是连她都扛不住，陆丰川就更不敢出手了。这件事情的真相，最后就会在各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被粉饰下去。
若她只有一个人，她敢为天下先。
可她背后还有陇西军。
世公送她到朝堂上，固然有让她远离战事的危险的意思，但同样，也是因为陇西军在朝中没人，行事极其不便。
说到底，她就是陇西军在朝中的话事人。
如今这事非同小可，真捅出去，只怕搭进去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就连陇西军都要被她牵连。
世公，元铠，淘淘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脱那些人的毒手。
姜婴试问，自己真的敢冒这样大的风险吗？
皇帝这一次还会站在她这边吗？
迟疑不定，姜婴攥着账本在屋里走了两圈，“备车。”
霍湘微怔，“郡主，已经入夜了，坊门都关了。”
坊门关了，百姓就不能出去闲逛了。
但这禁令对有权有势的人，没有用。
自然也拦不住姜婴。
霍湘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姜婴，现在已经很晚了。
“备车。”姜婴又重复了一遍。
霍湘便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谁也拦不住的，应了声“是”，迅速传令让人准备车马。
长公主刚让人送走一个面首，正准备沐浴，就听下人来报，说姜婴来了。
韩炀愣了愣，“迎进来吧。”
匆匆擦洗一番，便出去见人。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韩炀开门见山。
姜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个时间来见她，定是有了不得的事情。
姜婴没说话，递给长公主一本账本，又将记录了她今天打听到的物价的小册子也一并递给韩炀。
韩炀何等聪明，看完之后就知道姜婴想做什么了。
她看着面前手里的账本和小册子，罕见地沉默了。
姜婴见她的模样，心渐渐沉入谷底。
“婉姐姐，是早就知道了吗？”
韩炀微微垂眸，“要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饱的道理，阿婴应该是懂的。”
姜婴明白了韩炀的意思，她垂下头，陷入沉默。
韩炀见状，也没说话，不打扰她。
过了许久，姜婴才又抬起头，“陛下也知道吗？”
韩炀垂眸，提起茶壶替姜婴添了一杯果茶，“太晚了，喝多了茶叶不好睡，喝杯果茶吧。”
避而不谈，便是答案了。
姜婴端起茶杯，笑得比哭还难看，“谢谢婉姐姐。”
喝完茶，姜婴就走了。
看着姜婴失魂落魄的模样，韩炀轻轻叹了一口气，“阿婴，莫要太苛刻了。”
这世上，包括皇帝在内，很多人都是得过且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间之事，哪有能瞒得过韩青云的。
“太晚了，今日贸然来叨扰婉姐姐，实在是失礼，改日我再登门道歉。”
“你我姐妹，说这些做什么，回去早些休息，陛下不是准了你假嘛，这几日就在家里好好歇着，那户部也不是离了你就不行了。”
姜婴“嗯”了一声，起身告辞。
回府之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天还没亮，姜婴终究还是没忍住，起身伏案，写了状纸。
早朝时，本该在家里休息的姜婴出现在朝堂之上，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主要是姜婴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让人无法安心了。
陛下又给了她假期，一个本该休沐的人忽然出现在朝堂之上，再加上她的行事作风。
满朝文武仔细一思量，顿觉遍体生寒，好像全身都凉透了。
陆丰川见到姜婴来上朝了，心中也颤了一下，顾不上在外人眼里他和姜婴并不痛快，快步到姜婴身边，拱手，“郡主休沐还未结束，今儿怎么就来早朝了？”
姜婴心中还在纠结，但见他这样，又觉得狐疑，“陆大人当真不知？”
陆丰川心中是知晓的，但他没想到僵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昨天才安排下去的事情，今天就想要那些人人头落地了。
不是，他还没准备好呢啊！
“郡主，有些事情，事关重大，郡主还是三思而后行。”
姜婴没想到，劝她的人竟然会是陆丰川。
“为何？”这账本不是陆丰川给她的吗？
目的不是热闹让她将事情闹到皇帝面前，最好将事情闹大，让全天下都知道，让皇上想要替某些人遮掩都不行。
“此事事关重大，还有些事情……”
陆丰川欲言又止。
姜婴心下明了，“是还没准备好？”
陆丰川被姜婴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才轻轻点头，“此事确实是……”
他以为姜婴定是要生气了，却没想到，姜婴竟然朝他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知道？”这算什么回答？答应还是没答应啊。
再仔细一看，姜婴眉眼间虽然有些失望，但似乎也有些庆幸。
陆丰川松了一口气。
早朝上，姜婴果然没有提及此事。
陆丰川心里有点失望，但更多的也是庆幸。
还好，还好姜婴还是能听懂人话的，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捅破天。
接下来的日子，姜婴忽然就沉寂下来了。
每天按部就班当值点卯，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做，准时准点地上值下值，多一刻钟都不会在户部待。
早朝上也不找事了，满朝文武也渐渐从不习惯变得习惯了，要不是姜婴还日日都去早朝从不缺席，他们都要怀疑朝堂上已经查无此人了。
但没人知道，姜婴私底下正忙呢。
时间很快推进到年底，不说姜婴自己的事情，就单说户部复盘的旧账，就已经足以让姜婴忙碌一阵子了。
更别说年底还有各种各样，名目千奇百怪的宴会，帖子都堆满了姜婴的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