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心知，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并不是她想说什么，而是韩青云想听什么。
耳边是满朝文武的唾骂。
这些人平常贪起来，恨不能把百姓的骨髓都敲出来。
而今骂起姜焚来，下口倒是够狠的。
姜婴张了张嘴，做出一副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模样，还朝着韩青云苦笑一声。
意思很明显，她是愿意为陛下分忧的，但这满朝文武，有多少是真的疾恶如仇，又有多少是趁机铲除异己，韩青云也得自己心里有数不是？
韩青云看出姜婴的意思。
他不再说话，坐在高台上，冷眼看着台下为了各种目的争执不休的肱骨们。
堂下的声音渐渐小了。
韩青云冷哼一声，“吵完了？”
皇帝生气了，就算再没有眼力见的大臣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接着吵了。
一个个偃旗息鼓，刚才还吵得像菜市场的朝堂，几乎转瞬间鸦雀无声。
韩青云的目光落在姜婴身上，没说话。
姜婴却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了，坚定地点头。
“着锦衣卫彻查宸国公贪腐一案，不容有失。”
虽说之前也让锦衣卫查了，但再次下令，显然韩青云现在对这件事情比之前更重视了。
这个结果也正是姜婴想要的。
由她替姜焚喊冤，就算证据确凿，也多的是人不相信，甚至觉得她在袒护姜焚。
贪墨军饷，是最让百姓厌恶的罪名。
姜婴要的是姜焚完完全全的清白，是让人完全无法诟病的清白。
不是她一张嘴说出来的委屈，强迫百姓接受姜焚有难言之隐的设定。
这桩案子，只能让韩青云去查。
将十年前的过往查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能漏下，只有这样，姜焚才能挺直脊背从天牢里走出来。
姜婴要的是公正。
姜焚一把年纪了，不能到这个时候因为这点过往晚节不保。
韩青云明白了姜婴的意思，所以才会又一次下令让人彻查。
早朝之后，姜婴还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几名武将。
都是上过战场的。
一个个满眼不忿。
这些人对姜焚的讨伐，确实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认为姜焚贪污了军饷。
“郡主是百姓认定的女青天，原来也不过是会包庇亲眷的恶官，贪污军饷，那是天大的罪，不论是什么缘故，都不可能原谅！”
“贪污？”姜婴冷眼看过去，“你们说的贪污，敢问赃款在何处？”
“宸国公贪污发生在十年前，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来你们是都忘了。”
姜婴的语气更冷，“若是实在想不起来，就去找史观问问，抚恤金被一伙名不见经传的土匪抢劫，查了数月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史观的笔下是如何记录诸位无能的？”
“世公确实不该挪用军饷，可当时数万阵亡将士的家眷等着抚恤金，是要让国库再划拨一笔吗？”
“敢问诸位，你们现在指责宸国公，当时的情况，若是换成你们，你们能做到无动于衷吗，看着曾经跟着你们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家眷，拿不到抚恤金，病饿而死吗？”
众人其实已经忘了十年前的事情，但听姜婴这么说，也想起来了。
一时间，脸色难看。
若是他们，他们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姜婴没再理会这群人，大步出宫到户部点卯。
户部的官员因为之前的事情，都有些怕她。
如今她家里也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众人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善了。
或许，他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姜婴并不关心她们心中所想，径自进了自己的书房。
她前脚刚进去，谢芸后脚就推门进来，“郡主听说了吗？”
“敦亲王要把蓝月指给敦亲王世子做妾。”
姜婴闻言微怔，转头看向谢芸，“消息准吗？”
“千真万确。”谢芸给姜婴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桌案，又替她换了一壶热茶。
“这事儿在京中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个蓝月现在出门都有护卫跟着，出手相当阔绰，各家商户表面上夸她大方，其实背地里都将她当冤大头呢。”
姜婴想着那个场面，心中竟有些不适。
蓝月这是踩着她，踩着国公府，攀上敦亲王府的门楣。
只是做妾，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姜婴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脑子清醒的女人会上赶着做妾？
即便是王府的妾室，那也是妾啊，做了妾，以后的子孙后代都要比人矮一截。
姜婴是想改变女子的现状，可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到什么成效。
这事儿远非一人之力，短时间能够达成的。
姜婴不知道蓝月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妾室的名分欢欣，但蓝月的高兴和小人得志，确实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踩着她上位，是觉得国公府真的要倒台了吗？
翌日，姜婴休沐，专程去找蓝月。
从谢芸口中得知蓝月的嚣张，总是有些难以想象。
她打算亲自去见识见识。
姜婴才出了门，就听见百姓议论。
主角自然是蓝月。
字字句句说的都是蓝月又出来买东西了。
都不用自己打听，就有百姓的议论替姜婴指路。
最后，姜婴在金楼找到了蓝月。
敦亲王府的马车停在金楼门口，马车边上站着一个护卫。
金楼门口两个护卫守着，都是敦亲王府的人。
“蓝姑娘，您看看这个，这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啊，您瞧瞧这雕工，这镶嵌，这缠丝，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亲手打造的，一整副头面，才要七十两黄金，划算得嘞。”
七十两黄金。
从前蓝月想都不敢想。
但现在，今天早晨出门之前，夫人还亲口交代，只要她想要的都可以买下来，让铺子去管家那里结账。
她这一早晨，一条街走过来，已经数不清自己走过多少家铺子，买了多少东西了。
反正也不用她结账。
她看着那副头面，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这副头面到底好到哪里去了。
随后想想，这可能是京城的潮流吧，她不敢问，怕被人当成没见识的土包子。
手一抬，“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