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怪姜婴的指责。
“对不起。”萧肆上前,将人拉进怀里,“我应该帮你的。”
是他没用,到现在都没能帮姜婴调查清楚真相。
他明知道姜婴有多在意,应该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
可是,他眼睁睁看着姜婴一个人辛苦,却只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一次次阻拦她。
那日,她收到姜公的书信,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时,她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了。
他就在边上看着,又怎么会不知道姜婴心中的在意。
他明明知道,却还打着为姜婴好的名义,劝她按兵不动。
换位思考,若是他,他能做到按兵不动吗?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能要求姜婴做到呢?
萧肆的一双臂膀紧紧箍着姜婴。
这人的身上一直都是暖的,即便是寒冬腊月,这样抱一抱,姜婴都能被熏得暖烘烘的。
可此时,这人将她抱在怀里,姜婴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不是她感知不到,而是萧肆的身上切切实实的冰冷。
萧肆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便是冬日里也不必穿厚厚的棉衣,仅靠内力便能保暖。
如今正值盛夏,他身上冷成这个样子。
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抱着她的那一双手臂,抖得不成样子。
他在害怕。
只有这一个答案,能解释萧肆现在的异常。
姜婴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萧肆身上的凉意,灌入她的脑海中,灵台清明之下,她似乎明白了萧肆的意图。
“我又中计了,是吗?”姜婴的声音干涩发颤。
萧肆抱着姜婴的手僵了僵,“敦亲王是只老狐狸,他今日故意漏了破绽给你。”
“我好像见到我娘了。”姜婴说。
那个身形,太像了。
虽然从窗户的剪影上只能看出身形。
虽然声音脾气和秉性,她看不出相似之处。
可就凭那身形,她就再也忍不住,冷静不下去。
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囚禁在那个院子里,仰头只能看见小小院子的四方天地。
她的母亲,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怎么能被困在那小小的庭院里。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萧肆拍拍姜婴的后背。
姜婴垂下头,脸埋在萧肆的肩膀上,“是我,是我失了理智。”
不说那个连脸都没看见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娘。
身形,声音,甚至连脸都是能伪装的。
敦亲王能给她设局一次,未必不能设局第二次。
今天在庄子里看到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甚至她能知道这个庄子的存在,都可能是在敦亲王的算计之中的。
她从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是她关心则乱。
就算那个人真的是她娘,她娘也绝对不会希望她以身犯险。
这次,是她犯蠢了。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不道歉。”萧肆揉揉姜婴的发顶,冰凉的手指依旧在颤,“敌人太狡猾了,以后我们小心点。”
“嗯。”姜婴轻轻点点头,抓住萧肆的手指,放在唇边哈了口气,替他揉搓两下。
萧肆抱着姜婴回到了马车上,赶车的位置又交给了霍湘,一路上,萧肆抱着姜婴不松手,愣是将人按在自己的腿上。
山路不太好走,萧肆在马车里倒是坐得四平八稳,也没让姜婴感受到一点颠簸。
就是不肯将人放下去。
姜婴听着萧肆胸膛里那颗心脏不规律地乱跳,心中内疚,便也随着他了。
马车停在宸国公府门前,萧肆又一路将姜婴抱回房,抬手解了姜婴头上束发的簪子,一头如瀑青丝散落在枕头上。
端着香茗送到姜婴嘴边,“张嘴。”
姜婴心知今日吓到他了,没有反抗,顺从地含了一口香茗漱口,吐进萧肆递到嘴边的杯子里。
“闭眼。”萧肆拿着温水浸湿的帕子来到姜婴面前。
姜婴闭上眼睛,温热的帕子仔细擦拭着脸颊。
“手。”
姜婴抬手,任由萧肆给她擦手。
直到萧肆放下帕子,在床边坐下,“睡吧。”
姜婴抬了下眼眸,“不宽衣吗?”
萧肆温和了一晚上的脸唰地就红了,扭过头去,“你自己来吧。”
姜婴“嗯”了一声,藏着笑意,除去外衣,随手扔在萧肆的腿上。
萧肆整个人更僵了,直到身前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挂上啊,一直抱着不累吗?”
萧肆这才回过神,应该把衣服挂在屏风上的。
他站起身,同手同脚走了两步,把衣服挂在屏风上,又回到床边坐下。
“要不,一起睡?”说这话时,姜婴的脸也有点红了。
但看萧肆这个架势,今晚应该是不会走了。
她也舍不得人在床边坐一整夜。
萧肆的目光猝不及防撞见姜婴红透了的耳尖,心中大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去榻上。”
屏风外面,窗户底下摆着软榻,平日里姜婴好在上头看书。
挺宽敞的,但萧肆这么个人高马大的,还是要缩着点手脚。
姜婴看得出来,萧肆不是故作姿态,她抬手抓住了萧肆的手腕,“就在这儿睡吧。”
在床上还是在软榻上,只要是在这间屋子里,外人看来都是一样的。
于姜婴而言,她终有一日是要与萧肆同榻而眠,相守一生的,今天或是成亲之后,她并不介意。
萧肆终究还是脱了外衣,抱住姜婴。
心中忐忑,到了后半夜,又开始庆幸。
怀里的人忽然高热,整个人滚烫得如同一个火炉。
府医来看过,说她是忧思过重,又恰巧风寒侵体,情况有些严重。
苦药汤子喝了一碗又一碗,萧肆在边上陪了一日又一日。
长公主日日来探望,就连皇帝日日派人来瞧。
直到第三日傍晚,姜婴才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被萧肆抱了个满怀。
“阿婴,我以后再不拦你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做什么我都帮你,想报仇也好,想杀人也罢,我都帮你,再不拦你了。”
姜婴才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听不太真切萧肆说了什么,只能听见这人的心脏怦怦跳得有点吵。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萧肆的侧腰上点了点,“太紧了,松开点。”
皇帝给她准了半个月的假。
姜婴没休那么久,过了五六日,身子大好了,便去户部了。
不过既然准了半个月的假,早朝她就懒得去点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