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肆没有办法阻止一个忠臣老将追逐自己的理想，红着眼眶，又一次不顾长幼尊卑地骂了一句：“愚忠！”
姜焚也不生气，“哈哈”笑了两声，重重拍了拍萧肆的肩膀，“阿婴就交给你了！”
“别交给我，你自己的外孙女，自己照顾！”萧肆没好气地白了姜焚一眼。
“切！”姜焚也不客气，“别以为老头子年纪大了就老眼昏花了，你对阿婴是什么心思，真当老头子看不出来吗？”
萧肆脸不红气不喘，能看出来才好呢，他也从来都没想过要隐瞒。
他就是喜欢姜婴，从小就喜欢，怎么了？
喜欢姜婴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才不是呢，人就是会在不同的年纪，重复爱上姜婴。
姜焚还是走了。
走得毅然决然。
萧肆也不得不回边境了。
魏国越过越来越猖狂，无法无天，他得回去主持大局。
不过，他留了手下的暗卫跟在姜焚身边。
姜焚起初不要，他就威胁姜焚，不要就把他打晕带回陇西。
姜焚身上有伤，真打起来还真不一定是萧肆的对手，只能憋憋屈屈又有些感动地带着萧肆的暗卫一路往京城走了。
姜焚进京，说是秘密行事，但其实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至少当今天子韩青云在见到姜焚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甚至在看到跪在堂下请罪的姜焚时，眼神平静得好像没有风波的湖水。
“姜公啊姜公……”只剩下感慨。
像是在叹息，这老头儿怎么尽给他惹麻烦。
“陛下，老臣此番私自进京……”
眼看着老头儿给自己定罪了，韩青云脸色一沉，叹息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朕密旨宣召姜公进京，宣得急了些，姜公一路辛苦了。”
姜焚抬起头，“嘿嘿”笑了一声。
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韩青云就算是心有忌惮，可此时看着老人慈善的面孔，还是忍不住心生一丝暖意，“赐座。”
姜焚堂而皇之地就坐下了，看着上首的皇帝，脸上倒是有些感慨。
这才不到两年没见，皇帝看着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了。
上次见面，还是姜婴和沈昭容闹和离那会儿，当时韩青云的身上就已经能够看出大国帝王的威仪来。
这两年间，帝王已经成长到一个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的存在了。
不过，那不敢直视的人，不包括姜焚。
毕竟，方才这皇帝陛下才给了他一个那么大的台阶。
他一个封疆大吏，贸然进京，陛下想要褫夺他的爵位，甚至以造反之名将他下狱，都合情合理。
可陛下一句“密旨宣召”，将这天大的罪过给抹去了。
这说明，陛下对陇西，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容不下。
又或者，这天子虽然已经是天子了，但终归还有些人情味。
“杜鹤松的事情，陛下应该知晓了吧？”他离开陇西时，圣旨还没到，他并不知道韩青禾已经带着圣旨到陇西了。
韩青云微微颔首，“此事，朕已经让荣亲王前往陇西彻查，姜公一路奔波辛苦，先回府休养吧。”
姜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想明白缘由，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陛下是在庇护杜鹤松？”
“放肆！”韩青云厉喝一声，眼中那一丝慌乱还是被姜焚捕捉到。
“他背后到底是谁？”尽管已经从萧肆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况，但此时姜焚看着面前的天子，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朕说了，此事朕已经派荣亲王全权处理，姜公不必再过问！”
韩青云宽袍大袖下，一双手紧握成拳头。
姜焚也不遑多让，老头“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椅子都给撅倒了。
“咣当”一声，把殿内的小太监吓得一哆嗦。
“那杜鹤松在哪儿？”姜焚声音冷沉。
韩青云背过身不看姜焚，“杜鹤松罪该万死，已经收押。”
“那些被拐卖的可怜人，不是陛下的子民吗？”姜焚不解地看着天子的背影。
一句话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正大光明匾下，君臣之间的氛围越发冷寂，殿内只剩下两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到达顶峰之后，又渐渐回落。
终究，还是年轻的天子先轻叹一声，“此事，朕会给姜公一个交代。”
姜焚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中松了一口气，嘴上却不饶人，“是该给天下一个交代。”
韩青云猛地转回身，凶狠的目光中又透着几分无奈，咬牙切齿：“姜公一路此番回京，路途遥遥，辛苦了，先回府休息吧！”
姜焚“嘿嘿”一笑，“谢陛下关心，臣告辞。”
韩青禾磨了磨牙，朝着姜焚摆手，“赶紧走！”
姜焚笑得更得意了，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君臣两人的争执，似乎以年轻天子的妥协告终。
然而，次日早朝之后，户部尚书丛禄的拜访，让姜焚再也笑不出来。
“丛尚书的意思是，那杜鹤松是仗了你的势，才敢如此行事？”
丛禄将杜鹤松的所作所为，都揽到自己身上，说着是自己的错，脸上的愧疚却当不得真，“确实如此，下官实在是羞愧！”
姜焚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德行，一脚踹过去。
丛禄虽然比姜焚年轻十几岁，但他是个文官，君子六艺他虽然练过几手，可比起姜焚来，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这一脚之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脸色都白了不止一个度。
偏偏踹了他一脚的罪魁祸首还一脸理直气壮，“起来，老子又没踹你要害，装什么大尾巴狼！”
丛禄心中叫苦，却只能乖乖从地上爬起来，“我的姜公啊，您好歹给下官一个知会儿啊！”
“杜鹤松拐卖人口的时候，给受害者一个知会儿了吗？你又是仗了谁的势，竟然敢将这样的滔天大罪往自己身上揽！”
丛禄苦着脸凑到姜焚身边来。
姜焚看着他那副德行，竟有种他的命很苦的感觉。
但转瞬，姜焚就笃定了这是自己的错觉。
这丛禄，多大的胆子啊，什么事儿都敢往自己身上揽。
“姜公之前不是上了折子，要求给阵亡的将士家眷增加一些抚恤金嘛，下官前日在早朝上舌战群儒，力排众议，陛下已经准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