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儿？”这下轮到施墨白一脸懵了。
女生举起手机，点开一个微信公众号给她看：“喏，刚爆出来的消息，杉瓴资本的著名投资人——康凯，离职了。”
施墨白瞬间下巴掉到地上，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震惊到无语。
女生见她这幅模样，嘲讽道：“这么惊讶，这个康凯救过你的命啊？”
“就是，切，神经病。”
隔壁桌翻着白眼离开了。
施墨白这才把下巴收回原位，尴尬地回去坐下，掏出手机一搜，果然发现就这么几分钟时间，好多群都被这条消息刷屏了。
她一回想，方才那些人八卦的内容还真是都能和康凯对上号。原来蠢的是她自己，刚才还误以为是「自己vs康凯」，结果实际却是「康凯vs董总」。就事论事地说，康凯肯定比她更符合「著名投资人」的名号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康凯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离职，会不会涉及到她一直没想明白的那个「还没露出来的动机」？
小邱也在刷手机，挠着头说：“什么情况，我才刚来没几天啊……不会是我把老板克走的吧？”
“……那指定不是。”
“墨白姐，要不要我在内部打探一下消息？我可以问问程吉哥……”小邱说着就要发微信。
施墨白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还是别问程吉了，以后他说的任何话你都要尽量独立思考，昂！”
“哦！”小邱听话点头，“墨白姐，我信你，你可是我的mentor，人生的方向标，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施墨白窘窘一笑：“我这明灯自己都快灭了。你尝尝这家的咖啡，挺不错的……”
“哦！”小邱乖乖捧着杯子喝起来，可惜还没喝两口，手机就响了，一看，立马哭丧着脸说，“墨白姐，我得走了，程吉哥发消息叫我回去干活了。”
“回去吧。”施墨白又叮嘱一句，“记得独立思考哦！”
小邱走后，施墨白还继续坐着，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给著名八卦王尹佩心发了条信息过去。
消息发完还没三秒，尹佩心就一个电话火速打过来了。
“墨白！我以为你从此消失了呢！”尹佩心在电话那头激动得哇哇大叫。
“我还活着哈……”
“你可是够劲爆的，直接憋了个大招啊！”
施墨白赶紧解释：“不是！「聊天记录」里的内容全是误导，我们那时候真的没有在一起！”
“我知道啊。”
“……你知道？”
“对啊！马总很相信你的人品，虽然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跟我们说不信谣不传谣。”尹佩心顿了顿，“而我是觉得吧，你这种工作狂，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俩肯定是假的！”
一听她这么说，施墨白反而咂了舌——自己刚才明明非常有技巧性地说了「那时候」没在一起，可没保证现在也没啊……
不过这会儿也很难解释清楚，她只好呵呵假笑两声，然后火速转移话题：“你知道康总离职的事么？”
“这个嘛……呵呵，我也是上一秒看到公众号才知道的，高层的事情保密度就是高啊……呵呵，你说是吧？”
施墨白听出尹佩心言语中的闪烁，著名八卦王怎么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掉线？她换了软软的语气：“佩心，你能私下帮我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尹佩心故意装傻：“欸？你之前那些前台的同事问不了？”
“我问他们不合适，显得我还耿耿于怀似的。”
“也对。不过，既然你没有耿耿于怀，干嘛还关心这事？”
“我……就是纯好奇。”
“这样啊……”尹佩心故意拖长调子，“那，你怎么报答我？”
施墨白一横心：“尹小姐尽管开口，小的在所不辞。”
“那就好！”尹佩心像是早有准备，立马答应了，又说，“说到好奇，其实我也一直对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
“你还记得之前你在投后的时候吗？那个《最新重要行业通知》pdf，景总和屠南惜两个人……不是真的吧？”
听她突然提起这事，施墨白不由愣了下，还是答：“不是。我问过了，他们认识很多年，因为融资的事有接触，最多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真就这么简单？”尹佩心反倒有些不信，“我前几天还把你和他、还有屠南惜和他的偷拍照都拿出来认真比对了一番，明显他俩那张更有性张力，感觉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哎。”
“是嘛。”施墨白一下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干巴巴地问，“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尹佩心这才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墨白，你是不是忘了之前还答应过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之前说好的呀！你帮我和景总牵线，结果就没动静了？”尹佩心不满地说，“如果他没和屠南惜在一起，也没和你在一起，那你就把他介绍给我呗！”
施墨白这下被噎得有点狠，刚想拒绝，只听对方又说：“……就当是我帮你打探康总消息的回报，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
“……划算！”施墨白掐着自己大腿说，“我帮你去跟景总说……”
尹佩心一下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八度：“那就交给你咯！我这周末都有时间，嘿嘿！”
*
尚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安排出去了的景非渊正在生物园区的食堂吃饭。
中午的食堂喧闹嘈杂，他和张集沫、顾静丽等人坐在角落一桌，边吃边聊工作。
景非渊吃着菜还在琢磨事，开口道：“最近CRO（属于CXO合同外包组织中的一种，主要提供临床试验外包服务）那边人员更替有点频繁，可能会影响咱们的工作进度，老张，你得多盯紧点。”
张集沫嘴里嚼着红烧肉，含糊地应道：“嗯，我也发现了。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们说说。”
“增加和他们的沟通频率吧，别嫌麻烦。”景非渊嘱咐道，“每次人员变动的时候，一定要确保原始数据交接完整，还要关注新人接手的适应情况和工作进展，绝对不能出岔子。”
“放心吧老景。”张集沫咽下一口肉，又问，“对了，过俩月得给CRO付钱了，咱们账上的资金还能撑住吧？”
顾静丽正埋头吃面，闻言抬头说：“暂时没啥问题。”
“那就行。”张集沫吃完了，往椅背后一靠，说，“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帮CRO也是看人下菜碟，根据申办方的融资情况来推项目，生怕哼哧哼哧干完活儿了，钱却收不回来。”
“我也听说了，现在行业不景气，需求订单少了，项目取消率却高了，传导到他们CRO的财务压力也挺大的……”顾静丽越说越担心，“景总，咱们公司真的还能撑住吧？”
景非渊笑笑：“放心，目前问题不大，投资机构都很积极，施总也在帮忙争取最优投资条款，应该很快就能落地了。”
“那就好！没想到咱们也有风光的一天呐。前几天还有几个投资经理抓着我问东问西，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追着夸的，哈哈。”张集沫看了眼景非渊，“算我没跟错人。”
顾静丽说：“这么多人想投我们啊！那你们赶紧随便选一家拿钱不就行了？毕竟咱们现在资金压力那么大。”
张集墨听到这话差点喷饭：“顾姐，你上周想买台扫地机器人，都还把什么吸力、清扫方式、导航避障、地图、续航、噪音、尘盒水箱等等之类的找我列了张非常详细的excel表呢！这才几千块钱的东西，都要花这么多功夫去考虑，何况是上亿的资金？”
景非渊也点点头：“的确没那么简单。我跟施总聊过这事，拿了投资，就相当于背负了资金背后的代价，不同投资公司的风格差异很大，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不一样的。比如，有的机构能容忍更高的估值溢价，但会绑上更严格的对赌条款；有的喜欢压低估值，更强调退出回报。还有的机构LP中包含地方政府资金的，可能尺度比较大，却会要求我们把公司整个搬到地方去……所以要是一旦选错，很有可能未来几年我们干同样的活，但收益却硬生生少了一大块，还会受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掣肘。”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还没考虑回购条款的风险呢，也就是如果公司没达到预期目标，我们必须按一定利率回购股份。还有后续融资的支持力度问题，比如有的机构只投一轮，后续就不管了，有的则是会持续跟进，甚至帮我们引荐新的资方。除此以外，投资经理本人也很关键，需要找一个靠谱负责、有能力带来资源的人。有些投资经理有医药产业资源，能帮我们解决业务问题，有些更擅长资本运作，能帮我们规划上市路径。可是咱们外行对他们了解不深，乍一接触时，个个都说得天花乱坠的，啥啥都能搞定，可实际情况却往往不是这样，所以到底该信谁？门道太多了，能量化或不能量化的细节也太多了，总之这一步必须极其慎重，否则后患无穷。”
“原来水这么深啊！”顾静丽恍然大悟，“那还得施总坐镇才行，毕竟她原本就是干投资的。我看你俩啊，谁都搞不定。”
“怎么还带上我了？”张集沫无辜，“不过顾姐，扫地机你最后买了么？”
顾静丽摇摇头：“没买。”
张集沫吐血：“我浪费了半小时给你列了那么详细的表，你怎么还没下手啊？”
顾静丽暗暗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嫌贵嘛。”
“哦，这没办法。”张集沫又问，“对了，施总都帮咱们这么大的忙了，她到底啥时候正式入职啊？”
顾静丽也说：“我也想她赶快来，除了融资的事，我还期待她帮咱们改革改革，尤其是某些方面……”她声音细下来，说了句没人听见的话，“比如涨工资。”
景非渊吃完了，放下筷子说：“她还在考虑，毕竟工作是大事，我也支持她慎重一些。”
“拖了这么久，是不是挖她的人很多啊？”顾静丽又问。
景非渊点点头：“嗯，她手上有好几个选择，都很有吸引力，客观来说，不管是公司成熟度还是薪资待遇，都比咱们强不少……”
他细细讲了一遍，这下连顾静丽都忍不住感叹：“啊？那咱们岂不是最差的一个选项？”
“也不能这么说吧。”景非渊尴尬了，“咱们……咳，发展潜力最大。”
“唉，要我说啊，都考虑这么久了，估计是没戏了。”张集沫叹了口气，“她可能压根瞧不上咱们公司，帮帮忙是可以，入职就算了。但她又不好意思拒绝你，所以才一直拖着。”
顾静丽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跟着说：“只要人不来，不管表面说得多好听，归根结底还是觉得咱们公司不够有吸引力啊。”
张集沫还不知死活地补了一句：“不过呢，到底是工作没有吸引力，还是某人没有吸引力啊？”
顾静丽瞥见景非渊脸色不大好，赶紧给张集沫使了个眼色：“张总，少说两句，你都快把咱们景总给说自卑了！”
景非渊苦笑了一声，没有吭声，手指却机械地撕着纸巾，一下一下，细细碎碎，直到满手都落满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