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些年
蜂蜡凝固时2024-09-26 09:463,932

  “所以,你现在就被调去中台部门了?”郁杉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啤酒,问,“那你升职的事怎么办?”

  施墨白没说话,拿起眼前的肉串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才哀声说:“现在这个行情……唉,先保住工作再说吧。”

  “也是。如果我们律所一个三年资的小律师敢这样当众辱骂大客户,只要不是VIP,必定是要走人的,现在康总只是让你暂时去别的部门避避风头,已经算是不错了。”

  “康总人很好的,一直很照顾我。”施墨白跟郁杉碰了杯,继续道,“他从小在海外长大,家境优渥,后来又赶上好时代回国做投资,投过不少重磅项目,一路都是顺风顺水。可能也是因为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他性格比较平和,也很保护下属。”

  “不过啊,叫你把自己辛辛苦苦找的项目移交给别人这事呢,也算是保护吗?”

  施墨白喝了口啤酒,说:“康总保护下属,但又不是只保护我一个,毕竟程吉也是他的下属。程吉来公司一年多了,一个项目都没交割,康总叫我这阵子把项目交接给他,既不影响项目推进,又能变相帮助两个下属,简直是一箭双雕的高招。”

  郁杉感叹:“啧啧,你们康总可真是够心思缜密的。”

  “肯定比刚才那个挑衅你的男人要缜密一点。”施墨白笑道。

  两人又想起刚才那个不自量力的平头哥,笑得挤在一起。毕竟不到两分半的时间内他就输成了个0:15,攻击率为零,几乎全程都在躲,也是够丢人的。

  郁杉大笑:“这还没派你出场呢!要是你去干他,估计一分钟之内就能把他打懵了。”

  两人笑着碰杯。

  此时两人正在体育馆附近一家常去的精酿小屋喝啤酒吃烤串,周五晚上,工作尚能喘一口气,又刚消耗完大量卡路里,简直是都市丽人一周里最无负担的快乐时光。其实施墨白不懂啤酒,向来对精酿屋里长长一排的酿酒罐毫无头绪,但是郁杉爱喝,且每次都能挑中最好喝的新口味。

  郁杉满足地咽下一口店里新推出的奶油核桃味啤酒,说:“对了,下午你发我的那份文件,我找负责专利的同事看过了。里面提到的「专利侵权」这件事吧……”

  “这么快看完了?”施墨白立刻放下手中洒满了辣椒面的牛板筋,表情变得严肃,“你觉得非策生物的那几个核心专利真的侵权了么?”

  “……初步判断侵权不成立。”说到这,郁杉擦了擦手,翻出手机上同事的回复给施墨白看,“你看,这里WIPO提到「相关专利文件」,意思是下面列举的专利文件只有相似参考性,没有直接约束力,更不能作为「专利侵权」的直接证据,你发我的那个pdf里,明显就是断章取义,假模假样搞一些专业术语来恶意误导。”

  施墨白终于松了口气,夸赞道:“不愧是红圈所的大律师,就是有效率!有你这话,我就不慌了。你都不知道哎,我今天下午去找公司内部法务,结果法务大哥跟我说,这事他们拿不准,得发给外部合作律所去判断,还得排队等,我问得等多久,他们说最近太忙,等两周算是起步价!”

  “你们的外部合作律所……不就是我们所么?”郁杉眯着眼睛看施墨白,“敢情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是在变着法子骂我们所效率低呀。”

  施墨白赶紧把牛板筋塞到郁杉手中,说:“嘿嘿,专利律师效率低,关你这诉讼律师什么事呢?”

  “这还差不多。不过,具体的法律意见还要等负责的律师正式出具才算数哦。”郁杉嚼着牛板筋,含糊不清地说,“放心,我会帮你催他们的。”

  “还得是有人啊!”施墨白装模作样给郁杉锤肩。

  服务员这时走到桌旁上菜。

  “哪位点的加州米粉?哦不……贵州米粉加热?”

  “我的。”施墨白示意。

  服务员把碗放到她面前,刻意瞥了她一眼,似乎没见过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把黏成一坨的米粉继续加热吃的。

  施墨白才不在乎服务员的目光,抄起筷子就开动了,这可是快乐碳水哎。

  “你怎么还是这么节约。”郁杉被牛板筋的辣椒面辣得直吸气,紧急喝了口啤酒,手忙脚乱一阵,才说,“我记得看过一篇小瑞德书爆料各大投资公司的收入,杉瓴可是排名前三,你入职三年,就算没到百万年薪,但也差不太远了吧?”

  施墨白的嘴巴被米粉填得像个胀气的河豚,反驳道:“你信那个?而且我现在都不算省了好吧。当年留学的时候,我可是把一个泡面面饼均匀分成五份,周一到周五每天吃一小份,周末两天再用泡面调料包做成汤,拌着周一到周五掉下来的面饼渣吃。”

  “心疼死我了……”郁杉放下了手中的啤酒杯,语气变得内疚,“要是我早知道你家里情况已经那么糟糕,一定会给你寄钱的。”

  施墨白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地说:“嗨,你那时候也才刚工作,要交房租,还要还学生贷款,自己都顾不过来,能有什么钱帮我啊?省省啦。赶紧吃你的串,都凉了。”

  “这是我的不对,我比你大,应该多问问你的。”郁杉的声音变沉,停顿片刻,才说,“毕竟我妈在你家当保姆那么多年,你爸妈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真没想到你爸走得那么突然……”

  当年郁杉妈妈刚去施墨白家做保姆时,郁杉九岁,施墨白七岁。两个小姑娘年龄相仿,不懂什么叫阶级,只因为个性投缘,寒暑假时经常玩在一起,直到施墨白出国留学后才断了联系。等她回国后,两人才再次见面。

  施墨白没说话,埋头吃米粉,热气氤氲到眼中,惹得她眼圈泛红。

  她想起自己在留学前,爸爸的身体明明很健康,总是朗声笑着,叫她什么也不用操心,好好读书就行。没曾想到,在她研究生一年级刚结束时,突然就收到爸爸的病危通知。家里企业一下没了顶梁柱,经营状况一落千丈,她也从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开始断崖式节衣缩食,甚至一度连学费都成了问题。

  拨拉完了最后一根米粉,她才终于放下筷子。两个人都沉默着,在啤酒屋喧闹的氛围中显得极为不和谐。

  施墨白苦笑一声,说:“不提了。对了,最近你妈的腰好点没?”

  郁杉赶忙顺着话题说:“哎,说到这事我就烦哦。我现在收入也不算低了,想着她老人家都腰肌劳损成那样了,要不就退休享享清福吧?可是她坚决不同意,非要继续干家政。从你家离开以后,她只能接到一些零单,每天坐公交车来回都要四个小时。不过最近听她说,老家有一户有钱人请她上门帮忙,给钱很大方,那家还有七、八个保姆轮着干活,估计会比现在轻松不少,她可高兴了,下周就去了。”

  “嗯,那就好。”施墨白轻声道。

  说了半天自己妈妈的情况,郁杉又小心翼翼地关心:“那……你妈现在情况怎么样?”

  施墨白咕嘟咕嘟灌下一整杯啤酒,放下扎啤杯,缓了一会儿,才说:“不太清楚。听说好像又结婚了吧。”

  郁杉惊得差点掉凳:“什么叫你妈「好像」又结婚了?你妈结没结婚你不知道?”

  “的确不是很清楚。”施墨白一脸平静,“我俩微信早就互相拉黑了,前几天刷到我舅的朋友圈,看见他分享了一张照片,我估摸着是这个意思吧。”

  “这种事能靠猜的?”郁杉说,“给我看看照片,我帮你判断一下。”

  施墨白无所谓地点开手机,递给郁杉。

  郁杉放大照片,仔细一看——

  照片上,一桌中年人正围着一张大圆桌吃饭,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笑容和油光。正中间坐着一男一女,女人看上去保养得当,皮肤很白,眉眼柔美,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一袭红色的紧身旗袍,衬托得身材玲珑有致,高贵优雅。她旁边的男人则笑得憨厚,眼睛眯缝成一条线,普通的三七分发型,配一身明显宽松的西装,一看就和身旁的女人差了好几个档次,只能说也是个人。

  “这男的,怎么还有点眼熟啊……”郁杉皱着眉头,研究半天,说,“是不是以前在你家见过?”

  施墨白眼神一变:“你还记得这人?”

  郁杉回忆起来:“对,好像还见过不止一次……你记得吗,有一次咱们俩晚上在客厅玩拼图呢,你爸喝醉了,一个叔叔把他抬进房间,应该就是他吧?”

  “对。”施墨白咬了咬嘴唇,“这人以前当过我爸的司机。”

  “啊?”郁杉没忍住叫了一声,好在啤酒屋本就嘈杂,零人在意,不过她还是压低声音问,“你妈这是怎么想的?”

  郁杉想不明白,哪个女人愿意在和大老板享尽荣华富贵之后,甘心嫁给一个司机?

  “我不知道。”施墨白叹了口气,“其实最近我经常想到这个问题。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在和我妈对着干,印象中从没和她好好沟通过,我根本不了解她到底在想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全都不知道……当然,她也一样不了解我。”

  郁杉记得以前的情况。那时候只要施墨白的爸爸出差离家超过三天,施墨白的妈妈准和她大吵大闹,那时候小小的施墨白个头都还没到一米,就已经离家出走过好几次,还曾怂恿郁杉跟她一起走。

  郁杉安慰道:“不说上一辈的事了,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她举杯和施墨白一碰,自己先干了。

  施墨白闷了口酒,没有说话。

  郁杉看她情绪仍旧低落,故意用一惊一乍的语气岔开话题:“哎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击剑教练很有意思?看着像个笨蛋帅哥,实际上还挺有正义感。刚才帮我和平头男判比赛的时候,每次都故意把对方的零分喊得特别大声,哈哈!”

  施墨白终于笑了,说:“健身房的教练嘛,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哄学员办卡,尤其是这种新来的小鲜肉,业绩压力肯定很大。郁大律师阅人无数,该不会是中了他的美男计吧?”

  “嗨,这年头啊,只要人活着,就免不了要中计。与其中河童的计,不如中个帅哥的计,至少善待了自己的双眸。”郁杉冲施墨白挤挤眼睛,“比如,你之前说的那个帅哥总裁怎么样?”

  施墨白没来由地心头一紧,缓了缓才说:“他啊……「斯文败类」怎么能要?”

  “「败类」怕什么?”郁杉几瓶酒灌下,已经开始瞎说八道,“关键得看究竟有多「斯文」。我现在对男人的评判标准已经变得非常纯粹——只看脸!”

  施墨白赶紧摆手:“这个可真不行,他是我们基金现在的头号嫌疑人,要是跟他搞私情,我岂不是成了内鬼?……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赶紧约他下次的访谈时间。早点把这烂摊子收拾完,我也好回去干点正事。”

  说完,她点开了微信上那个绿巨人浩克的小头像。

  两人对话框的最后两条是——

  「景非渊:[分享名片]顾静丽是公司的财务负责人,您需要检查财务情况的话,可以随时联系她,我已经交代过了。」

  「施墨白:收到。」

  许是受到刚才郁杉一番话的影响,施墨白字斟句酌了老半天,打完字又删掉,删完又重打,磨磨蹭蹭的,这期间,郁杉已经买完单,叫好回家的网约车了。

  两人互相搀着上了车,施墨白才终于发出去一条规规矩矩的微信。

  「施墨白:景总,您好,请问您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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