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墨白顿时眼前一亮，门口的美女双眸如星，波浪长发垂至腰际，纤细白净的脖颈上垂着一条宝诗龙的豹猫吊坠项链，正巧落在她黑色修身套裙的领口上方。
“对……啊不对，一号会议室是隔壁的那间。”说完，她指了指方向。
“谢谢。”美女礼貌一笑。施墨白的心都酥了，目光又多停留了几秒，才发现美女的身后还跟了一大串人，甚至包括两个一身黑衣的魁梧壮汉，顿时愕然。
她是谁？似乎还有些眼熟……
施墨白边想着边抱着电脑回到办公室格子间，坐下没一会儿，就听有人敲她身后的隔板。
“怎么？”施墨白回头。
尹佩心朝外面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康总来了。有没有觉得他今天穿西装好帅？ABC可真是够注重外形管理的哎。”
施墨白一转头，正好对上康凯正在四处张望的目光。
“小施，来一下。”康凯招手。
施墨白赶紧小跑出去，跟在康凯身后走到一个靠窗角落，窗边还装点着几盆彩色的绣球花，散发出阵阵高雅香气。
康凯双手抱胸，问：“那家非策生物，你调查下来情况怎么样？”
“基本面问题不大，周三我会去公司现场查账，包括那笔有问题的设备款，虽然这笔钱的金额不算大，初步判断也不是公司主观诈骗，但能暴露出来他们公司内部管理是有问题的。”施墨白回答。
“哪类问题？”
“领导与员工之间的信任大于制度，管理员工的主要方式是靠员工的自我管理。”
康凯轻笑：“很典型，不过现阶段问题不大。你对于他们的技术路线怎么评价？”
“非常有前景！虽然他们公司目前只有一根管线，也只在早期阶段，但是一旦数据得到证实，将具有颠覆性价值。”
“不错。现在进展如何？”
“IIT数据快出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今年的FSCO大会上做口头汇报，我已经报名参会了，10月15号，在厦门会展中心。”
“嗯。公司创始人呢，你怎么看？”
施墨白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挺好看，嘴上却很职业：“时间太短，我对他了解不多，目前感觉他身上科学家的气质很浓，技术专业性很强，不过正因为如此，在公司管理方面比较欠缺。”
“没事，缺点不重要，关注核心亮点就行。对了，他们有后续融资计划么？”
“这个……”施墨白想了想，说，“我还不确定。”
“行吧。”康凯转头望了一眼过道远处，继续道，“程吉那边一下子接这么多项目，他的把控能力不太行，你有时间了去帮帮他。”
施墨白估摸着今天投资部的晨会上，程吉的汇报大概率没让康凯满意。“好的康总。不过，马总那边……”
“我会打招呼的，反正你也不是一直在投后。”康凯顿了顿，“好好干，今年晋升序列里，你的名字没删。”
“好的康总！”施墨白惊喜，声音都高了几分贝。
“忙去吧。”康凯转身离开，脚步匆忙。
施墨白回到办公室，和尹佩心两人结伴去茶水间倒咖啡，正好遇到何静柔，神神秘秘地八卦：“哎，你俩有没有觉得，咱们这层楼今天有些不一样？”
施墨白和尹佩心两人面面相觑，尹佩心说：“好像……办公室特别干净，走道两旁还多了很多绿植鲜花？”
施墨白说：“今天空气也香香的，是什么花的味道么，绣球？”
“绣球花可没有味道。”何静柔揭晓答案，“是大马士革玫瑰花的香味。”
尹佩心好奇：“咱们公司怎么突然这么有情调？”
“还是说……哪个大人物来了？”施墨白说，“我今天看见一个超级大美女，好像是那个谁……”
“对，就是那谁。”何静柔的语气变得有些酸，“你看到她今天的造型没，还以为是来走红毯的呢。以前高中的时候她就经常逃课，投资行业的门槛这么高，能听懂么她？”
何静柔说完看了施墨白一眼，试图得到共鸣，只是施墨白还没表态，尹佩心就着急问道：“谁啊到底是？”
“屠南惜。咱们杉瓴的LP之一，贝斯德基金的掌门人。”何静柔说，“以前我们部门组织AGM大会，她从来都只派手下参加。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来现场，我们投关和综合两个部门周末都在加班，就为了搞这些有的没的，排场可真是够大，呵呵。”
施墨白若有所思：“屠南惜……为什么会突然亲自来杉瓴？”
*
“欢迎屠总今天亲自莅临我们杉瓴指导工作，我感到非常荣幸！”
此时一号会议室的气氛格外严肃，杉瓴资本和贝斯德基金的高层们分坐大会议桌的两边，落地调光玻璃从日常的透明变成雾状，外人看不见会议室里的情况。
董总十分罕见地亲自开场：“……首先，由我来简单介绍近三年杉瓴的运行情况。截至今年8月底，总管理规模超过千亿元人民币，是全国规模最大的私募基金公司，我们在科技、制造、医药、消费四个主要板块里，已投资企业872家，其中有152家已经成功上市，未上市的企业中超过120家为独角兽企业……”
全场所有人耳朵里听着董总洪亮的声音，目光却都牢牢锁定在中心位的屠南惜身上，无论是能放到台面上原因，还是不能放到台面上的原因。屠南惜从小到大早已习惯被目光包围，丝毫不在意，一只手撑着下巴，明艳动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以，杉瓴未来也将继续秉持着超一流的投资水准，为LP赚取更丰厚的收益。”董总的汇报结束，会场掌声响起，又很快结束，谨慎且收敛。
屠南惜没有接话，只是朝她右侧的男人瞥了下头，右边的男人带着圆框眼镜、头发虽灰白相间，但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立刻向前倾了倾身体，操着一口港普发言：“谢谢董总的介绍，我们一直都非常认可杉瓴是市场影响力最大的投资公司之一，只是考虑到杉瓴六期是5+5运作，目前已经是5年退出期最后的6个月，DPI还没有到1，最近三年来，IRR也距离我们要求的25%hurdlerate越来越远，这种情况下，我们贝斯德基金对于杉瓴七期的认缴款是否还要继续要出资，有一定的顾虑。”
港普话音一落，杉瓴那半边的气压瞬间变低。他们原本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会议的目的有诸多猜疑，没料到贝斯德基金上来就是一招将军。
简单来说就是：老子不想和你们玩了，拜拜。
不过杉瓴资本毕竟在资本市场摸爬滚打多年，董总面不改色：“我非常理解您的顾虑，不过我相信您也清楚，投资收益率是由多方面因素共同决定的，一些贝塔的原因，全市场都在遭遇，不是我们杉瓴一家能够跳脱得了的，并且，我们的合伙人都非常努力，针对各个行业板块的具体情况，快速调整投资策略。”
“快么？消费板块最近一年的收益率已经是负数，这还没算上那些明显退不掉、只是在拖时间的项目。”屠南惜开口了。她的普通话相当标准，甚至带着点京腔，和混血脸庞形成了强烈反差。
“我们在消费领域的投资额已经大幅降低，同时存量项目也在积极探索多种退出方式。”董总顿了一秒，“而且消费团队最近也在转型，裁了一半人，另一半人探索新的投资方向，比如往消费行业的上游制造和新材料方向去挖掘投资机会。”
屠南惜环视了一圈杉瓴各行业合伙人的脸庞，说：“消费的赵总呢，他今天不在？”
“赵总……前阵子生病了，所以主动离职，回家养病。”
屠南惜看了一眼董总，说：“他这病已经生晚了。”她语气淡然，但是全场所有人的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
“屠总您说的是。我们会提高主要合伙人的体检频次。”董总的声音干涩。
“医药板块呢？”屠南惜把目光转向了康凯。
康凯知道下一个被质询的一定是自己，因为近年医药行业的收益率仅比消费略好一些。他冷静回应道：“医药行业的技术发展有其自身规律，需要一定的时间酝酿。我们的投资策略是全生命周期布局有前景的项目，等技术成熟时，可以「摘果子」。”
“你定义的「摘果子」，和我定义的不同。”屠南惜目光锐利，普通人被如此大美女盯上一眼，怕是要晕倒。
“阶段性不同，最终结果可以相同。”康凯却依旧镇定，“六期基金的5+5之后，理论上我们双方可以协谈两年的延展期。如果能延长两年的时间，很多项目会有不错的退出机会，您关注的DPI也可以大幅提高。”
屠南惜不置可否。
康凯继续加码：“另外，我们已经制定好了第七期基金的投资计划，按医药技术的发展规律来说，正好是一个阶段性收获期，有很多非常优秀的项目值得布局以及加码投资，而且我们杉瓴的投资经理是全行业最专业的，可以在把控风险的情况下，获取最大收益。”
港普开口了：“康总，我非常欣赏您的自信，只是医药创新技术的研发风险，你们真能把控得了？之前你们投的那家做外泌体的C公司，也号称是颠覆性的新疗法，结果却是破产收场。”
“确实他们最终破产了，但却更能体现我们的风险把控能力，因为我们在C公司股票最高点时精准减持，按照持股成本是5美元，20美元退出时计算，5年IRR达到32%。”康凯继续道，“更何况，技术的发展是螺旋式前进的，有些技术只是暂时没到应用爆发期，并不代表技术本身有问题。比如有些创新细胞疗法的公司，可能具有颠覆性的价值。”说到这时，他看向屠南惜，“对于这类公司，我们也为LP创造了直接跟投的机会，相当于为LP节约了管理费。”
屠南惜往椅背一靠，抱胸道：“节不节约管理费不重要。跟投是机会还是掉坑，康总，你个人能保证得了么？”
“……这点我不能保证。不过……”
康凯还没说完，董总直接打断了他，开口圆场道：“屠总您的点评很到位，其实我们杉瓴除了医药和消费以外，这几年在科技和制造板块的表现非常好……”
会议终于结束。杉瓴的高管跟在董总身后，众星捧月般将贝斯德基金一行人送到楼下，才暗暗松了口气，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场会议真正的焦点，并不是他们。
董事长满脸笑容地看着屠南惜上了车，忽然转头对康凯低声说：“记得你合伙人的身份怎么来的？”
“嗯。”康凯望着地面，焦点不明。
“很好，搞定她。否则，撤资的窟窿你给我补上。”说完，董总黑着脸离开。
康凯在原地呆了两秒，忽然快跑两步，敲了敲劳斯莱斯的车窗。屠南惜缓缓降下车窗，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
康凯关切道：“南惜……最近非策生物那个丑闻事件也影响到你了吧？我已经叫投关赶紧去全网清除了……你不要紧吧？”
听到这话，屠南惜嫣然轻笑，语气却冰冷漠然：“下次可以拍正面，我的正脸比侧脸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