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非渊看着纸，惊讶地说：“你觉得背后的主谋是康凯？”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施墨白说，“之前朱游指使胡朔胡说胡闹，戴以迪反复阻挠我推进非策，这回又当众发「聊天记录」把我推进漩涡。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景非渊也很不解：“我和这两人无冤无仇，非策只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微企业，网上随便一搜还有「赛博案底」，如果朱游是为了钱也就算了，戴以迪何苦要费这么大劲踩我们，有什么好处？”
施墨白点点头：“就是这个思路。现在回想看来，我们最开始以为朱游想要敲诈，可后来他的种种行径却完全不像是为了钱。而戴以迪就更没有理由了，现在投资压力这么大，如果我能挂着他作为项目负责人的身份来顺利投资非策，对他也是好事一桩，他根本没必要反对。”
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猜他们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只是奉命办事。如果顺着这个逻辑，两人之间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康凯的手下，都唯他马首是瞻。”
“所以你觉得是康凯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对。脏事都让别人干，大佬才能保持双手干净。”施墨白冷静地说，“比如今天下午，以我的汇报情况来看，只要投决会正常进行，非策必然会高票通过，融资的事基本就稳了。正因如此，戴以迪才会突然爆出来那条「聊天记录」，这样康凯才能顺理成章地取消投票。不止这样，甚至……”
“甚至什么？”景非渊追问。
“康凯甚至逼我诬告你性骚扰。”施墨白叹了口气，“如果我不配合，他就威胁要开除我。”
景非渊瞬间愣住，震惊地说：“什么！我这么乖巧的人怎么会性骚扰？”
“就是啊。”施墨白一本正经地点头，“明明是我先骚扰你的。”
景非渊脑子里立刻闪过两人刚才在会议室的亲热画面，脸一下涨得通红，一时竟无法反驳。半晌回过神来，才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离职的，要不你就告我吧，记得来牢里探望我就行……”
“我还是去实验室探望你吧。”施墨白笑了，继续道，“其实这事与你无关，不管康凯让我诬陷的人是谁，我都不会同意的。而且这次他说的可是起诉，跟上次黑你的八卦《最新重要行业通知》的严重程度可不一样。”
景非渊忽然灵光一闪：“你说那个《行业通知》，会不会也是康凯指使的？毕竟一切的麻烦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对哦……还真有可能。”施墨白回忆起来，“那次康凯在开会途中匆忙离开，还让我上台替他参加圆桌讨论，以前可从没这样过。几乎就在同时，那个pdf就被发到了群里。”
“说起来，我当时正好和你擦肩而过，进了会场才发现很多人正在电脑屏幕上看我的八卦，还有好几个老专家一个劲儿地说「离谱」，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刻。”景非渊苦笑一声。
施墨白心想，那时她刚跟艾总、毕总硬刚完潇洒离开，会场里有些人说的「离谱」，倒未必全是指景非渊……
不过她没空安慰他，因为她旋即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好像也不太对。如果pdf真是康凯指使发的，文件里面还牵扯到了屠南惜，她可是杉瓴的大金主，康凯干嘛要得罪她？”
说到这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问过景非渊那张他和屠南惜的亲密照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于是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打算改日再盘他。
景非渊丝毫没察觉到施墨白的内心小剧场，一只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道：“是啊，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康凯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几年前，在非策几乎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他坚决投资了我们，那笔钱救活了公司。你也知道，倪师兄除了天使轮外，只做跟投，所以如果没有康凯，我们根本就撑不到今天。”
“嗯，这也是我一开始没怀疑他的主要原因。”施墨白接过话头，“客观来说，康凯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投资人，以前投过不少不被看好、后来却大放异彩的项目，我一直很佩服他。之前还觉得他那么早就能看出非策的价值，真的很厉害。而且，在你们刚被怀疑诈骗投资款时，他表现得对非策很关心，也很宽容。我曾经跟他汇报过你们的管理漏洞，他甚至是站在你们那边的，说初创企业最重要的是核心技术，其他缺陷都可以被原谅。”
景非渊弱弱感觉有被骂到，说：“……我谢谢你的原谅。”
“不客气。”施墨白又继续分析，“按一般商业逻辑来说，只有竞争对手之间才会费尽心机搞垮对方。可康凯是资方，被投企业发展得好，就是对他投资水平的认可，这也是他能在投资圈站稳脚跟的核心原因。也就是说，他与你们利益完全一致，实在没理由搞垮你们啊。”
景非渊略一思索，说：“如果我们猜不出他的动机，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他真的没有动机，我们全盘猜错。二是……他的动机现在还没露出来。”
“……还没露出来的动机？”施墨白不由皱起眉头，焦虑地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景非渊抬起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皱纹，安慰道：“好在经历过这么多波折，我们还是拿到了IND，那些负面影响也都算是翻篇了。墨白，你也别太担心了，好么？”
听到这话，施墨白垂着脑袋，一脸沮丧地说：“可我现在觉得自己很蠢。工作丢了，之前的努力好像全部都是虚无，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景非渊连忙说：“不要这样说。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特别的女孩，聪明又有韧性，漂亮又耀眼，工作能力更是让人佩服，还让我整天魂牵梦绕的，简直不能自拔……”
表白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他说完才觉得耳根发烫，却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目光，像个傻乎乎的少年似的盯着她看，从美丽的眼眸到白皙的指尖，越看越喜欢，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施墨白被他看得害羞了，抬手捂住脸，嘀咕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肉麻……”
他不语，只是轻轻牵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细细摩挲，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撩得她心里一阵酥痒，心跳也跟着加速。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只剩空调低低的嗡鸣，屋里的温度已经升高，空气中弥漫着燥热和蠢蠢欲动。
他喉结微微滚动，慢慢凑近她耳边，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试探：“墨白，你要不要……”
“要什么……”她声音微颤，抿了抿干涩的唇，眼底泛起朦胧的期待。
他低柔地呢喃：“……你要不要……来我这里上班啊？”
施墨白瞬间坐直了，瞪着景非渊说：“你丫……”
景非渊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还问：“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一个精妙绝伦的提议？”
她咬牙切齿：“你下次有话就好好说！别老凑我耳边吹气！”
“哦！”景非渊嘿嘿一笑，继续道，“你想啊，你辞职后总是要找工作的，非策现在正好缺人，尤其缺像你这样熟悉资本市场、有责任心，我又能信得过的人。如果你加入我们，可以专门负责融资的事，我也能专注在药物研发上，咱们分工协作，岂不是天作之合？”他说着激动地拉起施墨白的手。
施墨白却抽回了手，无语至极但又必须说：“这位大兄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眨巴着眼睛问：“什么问题？”
“那条「聊天记录」里全是我和你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不去澄清也就算了，还转头就跑到你这里来上班，不就让谣言坐得更实了吗？”
“欸？还真是，那怎么办……”
施墨白被他气得脑壳疼，闭上眼睛开始揉太阳穴。
这时，一阵肠鸣音忽然响起，叽里咕噜的，像是在念咒语。
景非渊听音辨位，问：“你饿了？”
施墨白刚才还在生气，这下尴尬了：“嗯……我今天日理万机，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景非渊立刻起身：“我去给你做饭。”
她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厨房。小小的一个房间，白色的瓷砖墙面，白色的L形台面，跟她家的厨房很像，干净到几乎没有使用痕迹。
他打开冰箱查看：“我这里有速冻饺子、速冻包子、速冻馄饨、速冻汤圆、还有速冻烧麦……”
“好一个报菜名速冻版……”施墨白笑了，“那就速冻包子吧。”
“香菇馅的可以吗？”
她点点头，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台面，问：“蒸包子得要烧水吧，水壶在哪？”
“不用，用微波炉就可以。”景非渊说着，熟练地把包子放在一个盘子的左边，又在盘子右边放了一小杯水，然后把盘子端进了微波炉，信心十足地说，“中火两分钟就行。”
“……厉害了，你比我还会省事。”施墨白不由吐槽，“以前留学的时候，我已经是周围罕见的不会做饭的人了，没想到你也是。”
他不好意思了：“上学的时候天天做实验，就瞎凑合吃，只要能维持基本生命体征就行。”
微波炉“叮”了一声，他把盘子取出来，水杯放到一边，然后才递给她。
施墨白太饿了，抓起来咬了一大口，一下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像一只河豚。
景非渊看她这样，忍不住嘴角上扬，实在觉得可爱得要命，不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脸上鼓鼓的地方。
施墨白没料到他这动作，一下呛住了，他也一吓，赶忙打开吊柜，拿出一盒纸巾，哗啦哗啦抽纸给她。
她捂着纸巾先咳了半天，又抄起刚才那杯水咕嘟咕嘟喝完，这才顺下气来，一个哀怨的眼神飞过去：“拒了你的offer而已，不至于就要害死我吧？”
“抱歉，我就是觉得你太可爱了，一时没忍住……”景非渊一脸委屈，“对不起，我以后尽量克制一下。”
施墨白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说话还挺撩，脸一红，把手里的纸巾捏成了纸团，轻声说：“也不用都克制，得分时机……”
“嗯？”景非渊一愣。
她哈哈一笑，故意转移话题：“哎对了，你这样天天速冻食品配白开水，不会觉得腻么？”
“不会啊。”景非渊笑笑，靠着橱柜说，“我喜欢简单的生活，虽然有些人会觉得单调乏味，但我认为这样才能让人把精力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提升人的专注力和幸福感……”
施墨白顺手把桌上的盘子和杯子放进水槽。景非渊自然而然地走到水槽前开始洗碗，嘴上还不停地叨叨：“……这是有理论依据的，因为平时生活中或多的选择会让人陷入决策疲劳，所以极简生活可以……”
她嗯嗯附和着，帮忙把台面上的抽纸放回吊柜，没想到吊柜塞得很满，她轻轻一碰，一堆垒起来的小盒子“哗啦”一下，全都掉在了地上。
“哎呀！”她急忙退后，不小心还踩扁了几个盒子，赶紧蹲在地上捡起来，可当她看清这些小盒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时，瞬间脸色爆红。
景非渊正洗着碗，见状立刻冲过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施墨白缓缓抬头，看着他说，“这就是你喜欢的……「极简生活」？”
景非渊惊呼一声：“卧靠！我不是藏好了么！？”
施墨白的声音已经颤抖了：“为什么……你家的厨房里……会放这么多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