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辞镜又回到趴在地上的安丘旁边,一脚踩着安丘的肩膀,威胁道。
“不敢了,不敢了!”安丘急忙拱手求饶,吓得不敢再说话。
辞镜蹲在他旁边,一手揪起他耳朵,恶狠狠地说:“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把你眼睛抠出来喂狗!还有你刚才朝我伸出的手,一个两个全给砍下来!”
安丘涕泗横流,嘴里呜咽着吞着口水。
“滚吧。”
安丘连忙回声,好像终于得了赦免,连爬带滚地逃离,很快跑进小楼里,压根就不敢再探出头。
辞镜看着屁滚尿流逃跑的安丘,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又发现身后的成玦,直接环臂说道:“是因为看到了你吗?他们好像很怕你。”
“你想多了,他们这些贵族本来就是欺软怕硬。你一旦出了手,他们就会害怕,即便我一直在这里,如果不出手,他们照样也会很嚣张。”
“为什么,你不是晟王殿下吗?”辞镜说出这话时,顿时心里后悔了,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成玦只是对她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拿了钱的店家又出现在院子里,到处指挥着小厮去灭火,一时间院子又热闹起来。这火也不算很大但是来帮忙看热闹的倒是不少,大多应该都是刚才看热闹的。
“抱歉,是我的错。”
成玦不语,径直朝那少年走去,传过层层人群,传过谈谈的青烟,最后站在那薛枚面前。
薛枚还是保持蜷缩的姿态,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改变保护自己的动作。
他嘴角有些淤青,应该是刚才被人打的几拳留下的,他仍旧赤着上身,而他身上仅仅一件**也都有因为扭打有松动的痕迹。
“你没事吧?”
薛枚听到声音,突然睁开久闭的双眼,挣扎着坐起身来,成玦看到他惨不忍睹的上半身,眉头不禁蹙起,这些淤青的来历可能不简单。
“我没事,要多谢这位姑娘。”
“我看他们也没有什么能耐,你应该也可以从他们手中逃出,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打呢?”辞镜疑惑,从成玦身后探出头来。
“让姑娘看笑话。”薛枚低头。
成玦不动声色地挡在她的面前。
“辞镜,你先去一边。”成玦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似乎要把她推到一边,而他的声音却多了一点宠溺的味道。
“嗯?怎么了,他也算是我救的吧,我应该算听到救命恩人,你这么可以临时插一脚。”
“辞镜,他没穿衣服。”
“啊?”辞镜瞄到那少年的上身,立刻捂着眼睛转过身,耳根都红起来了。
成玦看她扭过身,再看向眼前这个少年时,眼神已经全是冰冷的冷漠。
而薛枚虽然看出来他眼神的变化,也只是收入眼底,没有再说什么。
“麻烦穿好衣服。”成玦扫了眼他身上的淤伤,不禁移开目光。
“嗯,多谢殿下。”
院子里的火也灭了,那一堆灰烬还堆在那里,店家目前好像也没有打算收拾,旁边的小厮扛着大扫把,拎着木桶木盆,就跟着店家离开。
“我,我有时去军营的时候,他们也偶然会赤着上身,赤着胳膊什么的,我都不在意的。”
“这不一样的,辞镜。”
“嗯?”
楼里的书生匆匆忙忙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些旧衣服,薛枚在书生的帮助下,终于也穿好了衣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我想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情,所以,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的东西,但是我有一只玉笛,想送给姑娘。”薛枚手指捏着玉笛,看着辞镜的背影有些紧张。
“玉笛也算是你的贴身之物,把贴身之物送给刚遇到的姑娘,恐怕不太合适吧?”成玦回绝。
“这……好像是的。”薛枚低头一笑。
刚遇到的姑娘?
辞镜疑惑了,成玦他也不是把贴身之物送给刚遇到的自己吗?但是自己好像还不珍惜来着,香囊还是被他要回去了。
“成玦,我……”
“怎么了?”成玦回过身看向她,“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就是那么一下子,她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朝他走去,两个人距离没有很远。
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脚好像千斤重,朝他走去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要穿过无数的阻碍,抱住了他时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良久,成玦悬空的手才落在她的柔软的头上。
而此时进屋的薛枚也听到了声音,扭过头,就看到院子里拥抱的两人,身形一顿,紧接着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
小楼上的红灯笼在夜风中飘荡,山上传来几声夜归的鸟鸣,荡漾在山间,遥远而孤寂。沉寂的夜覆盖着身后的祥云山,也覆盖着整个小镇。
肥猫也被人抱回二夫人的房里,院子里集聚的人都散去,而辞镜回到屋内,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间里,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自己是疯了吗,居然还去投怀送抱了!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一头栽进被褥里,门外的满云还不知所措,只是觉得她可能有点不正常,就自己回屋睡了。
夜晚的风在窗棂处低吟,困倦如潮水般涌来,白日的喧嚣都渐渐离自己远去,像是掉入没有温度的深渊里,潺潺的暗流编织成一个真实而确切的梦。
周围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熊熊的灯火在不远处跳跃,突然点亮眼前的一切,一阵短促的呼唤传来。
“阿镜,阿镜!”
这是哪里?
辞镜有些恍惚,却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少女跪坐在地上,已经哭得梨花带雨,面前的人是小布头。
周围是寂静的夜,街道处都挂起五彩斑斓的红灯笼,这而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却是喧闹的人群。
“成玦是被冤枉的,他还在地牢里呢。”少女擦着眼角的泪水。
“可是那是地牢,我们不能去的。”
“我不管!我要去救他,他们为什么要说成玦要反叛?”
“成王殿下是陛下的儿子,陛下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不会的,陛下要杀他,他爹要杀他啊!”
少女跌跌撞撞站起来,竟朝辞镜撞过来,在身体被穿透的刹那,心口剥离一块又惊又疼的一角。
她悄悄跟着那个少女,穿过错杂的街道,竟然来到了穆府,少女从侧门溜进去,辞镜跟上时却来到穆临的书房,转身瞬间看见走来的管家。
“爹爹在吗。”少女问。
“将军不在府里。”
又是一瞬,辞镜扭过头竟然已经来到了穆家军的军营,军营里张灯结彩,却没有很多人,显得很冷清。
“杨叔叔,让我带些人吧。”
“你疯了吗,不可以。”
“是爹爹同意的,我有爹爹的手令。”
“这,好吧,我让你带十个人去,不过要小心。”
“谢谢杨叔叔。我去了。”
辞镜心口一抽,下意识伸出手去阻拦,口中的话却一直没有发出来。只看着少女飞速离开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幕色里。
天空的云不断翻卷,涌动,注定这夜晚是不眠之夜。
她再一转身,已经身在拥挤的街道旁的巷口,少女搀扶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他拖动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很艰难地背靠着墙壁。
“我送你出城,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阿镜……”
“只要你安全,剩余的事情都不要管了。”
“阿镜……”
少年的声音颤抖着,看向她时深邃的眼睛都透露着不可思议,他握着少女的手都有些冰凉。
突然一束烟火冲向天空,顿时绽放那个在漆黑的夜空,那道光芒擦亮两个人的面庞,但好像没有照亮他们的未来。
辞镜看到这情景,心口又是一阵剧痛,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刚迈开步子,又回到将军府外。一群士兵叫嚣着涌进府内,外面本该空空荡荡的地段却已经被黑压压的士兵占据。
“穆临反叛,诛其九族!”
“都带走!”
她身后响起自己无比熟悉的对话,此时的她已经泪流满面,是刚才的少年还有一个包着头巾的孩子。
“小姐,你怎么还在城里?”
“府里到底是怎么了?”
“是陛下,陛下容不得穆家军了!将军已经在城外了,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可是小布头他们。”
“管不了那么多了,驻扎在京城外的左羽军已经反了,我们穆府也就牵连上,陛下想利用此事就给我们穆府扣上了反叛的帽子。”
“左羽军反叛?那不是成玦的军队吗?怎么会反叛呢?”
“咱们快点逃吧!我们已经在城外弄了马车去,府里的很多人都在那里了。”
“不行,我要去找成玦!”
“小姐,你疯了吗,没有时间了,现在趁着城外一片混乱,咱们快点走吧!”
“我要去找成玦,我自己一个人去,你们自己快走!不要管了!”
“不行啊小姐,将军命我们快点把你们接出府。”
孩子拉着少女就要往一旁拉,挣扎的声音已经引来将军府外士兵的注意。
“他们在这里!”
“小姐!”
“小姐,快走吧,京城已经容不下我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