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更多的官员已经渐渐出现在御道里,他们谈话中都带有莫名的傲气,把官职尊卑叫得格外明显。
此时刘侍郎虽然背向着这些人,但是明显感受到身后的那些刺眼的目光,这些官员都是太子一党。
“是姜大人呐,真的好久不见。”
此时姜大人笑脸相迎,急忙作揖,眼神还在刘侍郎的身上别有深意地扫了一下。
“刘侍郎也在啊。”
“刘大人脚程太快了,我等都快赶不上了。”
“刘侍郎,我夫人还经常说想和令夫人一起聚聚呢。”
“刘侍郎……”
“……”
那些穿着墨色官袍的官员谈笑着围了一些上来,刘侍郎的脸色都黑了。
而在前面不远处的老将军一行人只是站在那里,脚步都没有移动过,这个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们也就只是眼睁睁看着刘侍郎被好似洪水猛兽的官员吞并,就连喘息喊救命的机会都却没有。
这日清晨,满云早早就准备了辆马车,还到处炫耀辞镜祈福的事情。说到祈福,好像府里的人都很感兴趣,本来平淡无奇的早上,府内都热闹起来。
辞镜挽着一个小巧的双平髻,留一缕头发从右肩处垂下,头上插着几只珠花。
本来都准备好了,可路过窗户的满云从外往里头望,又匆匆忙忙说要赶紧换个发髻,这一来二去时间都快到晌午。
“这次随行的马车可能有点多,而且人也多些,人多些也安全嘛。”满云挽髻时说道。
“没事,不就是祈个福嘛。”辞镜一直把玩着手里的簪花,丝毫没有在乎满云口中的“人很多”。
待她一切准备就绪踏出门,才发现随行的队伍竟如此得长,前面是四辆围着垂布的车辇,尾处还接着两驾装满红箱子的马车。
随从不止有府里的家丁,还多了一些而且队伍旁还站着大小姐穆辞曦,还有被好几个丫鬟簇拥的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
“不就是我去祈福吗?”辞镜此时下巴都合不起来了,她一脸惊愕地看着身旁还在躲避的满云。
“呃,我昨晚去跟管家说祈福事情的时候,将军正好在,将军就说让通知一下各院,我也就随口说说,没想到各院都还挺有兴趣的。”
满云尴尬地朝她笑笑。
辞镜扭过头来平息自己的怒气,提着裙子就下了门口的台阶。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去祭拜你们凑什么热闹?”
谈笑的二夫人突然扭过头,发髻垂下的步摇差点甩了自己一脸。穆辞曦看到辞镜的模样,僵硬地扯起笑容来,站在那里朝她说话。
“妹妹呀,你怎么才来?我们都在这等了好久呢。”
辞镜瞅她一脸虚伪的笑容,毫不留情面地直接回道:“不想和我好好相处,就别净整些虚头巴脑的。”
这话出来,穆辞曦的脸都黑了,是满脸的妆容都挡不住的那种黑,她嘴角抽搐,抱怨着:“要不是爹爹劝我,我才不来呢。”
二夫人怀里抱着灰色的猫咪,神采奕奕地看着辞镜走下来,说道。
“你一个人去祭拜多没意思啊,这天气这么好,我们大家一起呗,反正也到了秋季,本来就是要去祭拜的。”
“呵。”辞镜冷哼一声,看到她怀里的猫,忍不住,“我是去祭拜,又不是郊游,哄哄闹闹去这么多人干什么,还有,你带猫干什么?”
“不多不多,大夫人还没去呢。”二夫人撸着灰猫顺滑的毛,对着辞镜笑道,“我这猫可不是什么杂牌的猫,是猫中之王呢。”
辞镜不想理会她,紧接着就爬上后面的车辇,还下意识伸手招呼满云上来,满云年纪颇大,也懂得府里的规矩,支支吾吾就是不上来。
此时的辞镜却有些恍然,自己想拉的人是小布头。
“上来吧,路途遥远的。”辞镜坚持朝她伸手。
满云见推辞不得,就急急忙忙攀着车轱辘爬上去,却刻意避开辞镜的手,嘴里还解释:“我这身躯庞大,可能还把小姐拉下车呢。”
辞镜的手拉了个空虚,但好似是有那么一只柔软手抚在自己的手心,她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起来,最后只是顺势搀扶了下满云的胳膊。
待车队整装待发,只听前头的一阵吆喝声,自己坐的车辇才终于晃动起来。
临拐弯的时候,辞镜掀起车窗一角,看到了爹爹回来的车辇,顺着被风吹起的车窗向里看,和爹爹并坐的还有一人。
“是府里出了事情嘛,怎么感觉都要往外跑?”辞镜落下车帘问。
满云应了一声,回答道:“这段时间总有些朝廷的人来找将军,这人是一批批的来,一来就有好多人,把庭院都占满了。”
“这左看看右看看,府里的很多人都很不满,尤其是那几位夫人,据说昨天下午来一位大人的随从还打碎了二夫人的一只名贵的花瓶,这不就拿这灰猫作为赔偿,二夫人也就心情大好。”
“不过啊,我们这次从可能要好长时间才要回来,这是将军说的,虽然我们这次去祭拜怎么的也得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辞镜愣了,支着头哭丧着脸,“真是的为什么不早说,我也没带多少东西呀。”
此时二夫人在车辇里漫不经心撸着猫,随口一问侍奉在两侧的两个丫头:“这小念呢,我一大早就没看见她。”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右边的丫头赶紧回答:“小念姐姐从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了。”
二夫人凤眼一睨,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脚边的丫头听到这话时,一声都不敢哼,只把头埋得更低。
在皇宫里的御道处,官员恭维的话还在继续,可是也不乏谈论八卦的言辞。
“这刘侍郎到底还在纠结什么,不怕连养老的钱都没有吗?”
“一直听说刘侍郎小时候家境贫寒,可是如今七十多岁的老母还一直养在乡下,现在还没机会接来京城。”
“虽说他身居高位,却一直不肯大手大脚,连官服都要缝缝补补,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说道这话,一旁的官员捂着嘴巴窃笑起来,这笑声却如此刺耳,老将军一行人都蹙起眉头,面容不善。
“各位大人怎么都聚在这里?”
爽朗的男声从老将军的后方传来,从御道处传过来时已经颇具有穿透力。
成玦从不远处走来,一身锦色长袍,腰间的玉带在身前垂下,走来时大步流星,后面还跟着黑衣的徐动。
这些官员看到后急忙施礼,作揖时他们私底下却不断用眼神交流。
“晟王殿下怎么有时间来宫里啊,这难道说是陛下召见?”左司马问道。
“是太子殿下邀我来陪他下棋。”成玦看了眼这些官员,发现左司马朝自己看去,便冲他淡淡一笑。
这话刚落,众人的眼神都发生细微的变化,又从疑惑转为陪笑。
“原来是这样啊,殿下刚回京城确实要和太子殿下多走动走动,毕竟也是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左司马抚袖,面容沉静。
“想必您就是左司马大人吧?”成玦负手站着。
左司马一惊,连忙应声。
“我也常听太子殿下提到你呢。”成玦冲他微笑,左司马看到这时,云里雾里的,只好说一些恭维的话。
“你们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定要在御道里谈呢?”
“是是是。”左司马作揖。
待成玦走远后,官员的八卦谈论又开始了。
“这晟王殿下是不久前才回来的,怎么跟咱们太子这么熟了?”
“人家兄弟情深。”
“可是听说晟王早早去军营历练,陛下对他也很看重吧。。”
“历练?那是贬。”
年轻人听到这个谈论后,眼睛都瞪的老大。
“哪有皇子七八年不能回京的?”
“据说,原来本来是要去颍州的,后来才去崇州的。”
“……”
徐动心里一直有疑惑,却跟着成玦走过几处御道,才提了一嘴:“殿下,为什么要说太子邀您下棋呢?”
“那些大人一看都是太子的心腹,只有把太子拉出来,他们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还能在御道里碰上了。”
成玦慢下步伐,偏头看了徐动一眼,而在抬眼的刹那,深邃的眼眸透露出凛冽的气息,“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番话,我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说完这话时,他的步伐停住站在原地,抬头看着不远处宫殿顶部的飞檐,这四四方方的高墙困住了他的视线,也困住了他的步伐。
冰冷的砖瓦封闭了皇宫,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再热烈的的情感也会被无边无际的空寂所吞没,唯有头顶的那片天空,但是望得越久就会越觉得难以触摸,难以逃离。
“走吧。”
成玦抬腿,跨过了最后一道宫门的门槛。可能在很多年前,他就没有想过会再次回到这个冰冷地方。
当年那个才几岁的孩子,独自一个人走在高大巍峨的宫殿间,空荡荡的四周总是传来一阵嘶吼声。
但是他没有停下,步伐一直朝向宫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皇宫,自始至终,他一直都没有扭过身,一眼都没有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