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卢思道《从军行》
“然后你没拦着他?他就准备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周若嘉感觉自己要疯了,一不留神,好好的三个人,一个疯了两个死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你说我拦得住吗?”戚容要崩溃了,他可是当事人,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可比周若嘉大多了。
周若嘉可疑的沉默了,那确实,暴怒的谢怜哪怕是她也保持着能躲就躲的原则。
毕竟那可是差点能反杀白无相的存在啊!
“我知道了,你先不要慌。”周若嘉看着逐渐闪烁的梦境,赶忙加快了语速,“是这样的,这两天你能跑多远跑多远,尽量离永安远些,我找个机会下去看看情况。”
“那你也要小心点啊!”戚容小声地看着周若嘉消失的身影,喃喃说道。
周若嘉睁开眼睛,连衣服都没换,就和灵文打了声招呼,说是去调查市场情况。虽说是有些扯,但灵文想了想那完美到无可挑剔文件,可疑地停顿了下。
“若嘉,你初来可能不知道情况,要知道,我们神官是不能插手下面的事情。”灵文的声音本就清冷,周若嘉总感觉对方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可如今这细声细语也变得有些不近人情。
“好的,我懂了。”周若嘉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我此次过来肯定是要为了永安国的事情,但并不是捉摸仙乐国的复国,灵文姐可知,白无相?”
那必须知道。
灵文沉默了一下,沉着地说:“明白了,帝君目下顾不上永安,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周若嘉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不必了,我有法宝。”周若嘉转了转自己从芥子袋里的苦无笑眯眯地说:“灵文姐,谢谢你了!回来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知道凡间有家做的板栗饼还不错,要不要我给你带点?”
灵文思忖片刻,道:“这倒不必,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周若嘉再怎么说也只是文官,让文官下去处理作恶多端的白无相,总是奇怪。
“额……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周若嘉想起了当年的三十几位神官,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比较好,等到那时候被人使绊子就麻烦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若嘉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周若嘉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郎儿湾街头。
最近的天都不大好,阴里阴气的,时阴时晴,时而狂风大作。说起来,最近哪里都不太平,听说新建的皇宫也起火了,国主和太子都重病不起,人都不能见,一团乱造,满是不祥之兆,弄得人们心里直犯嘀咕,不大舒服,只有幼童们什么都不懂,无忧无虑,还在追逐打闹。
一阵阴风扫过,迷了人眼。紧接着,街头岔路口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街上众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呆了,纷纷朝街头那边望去,只见地上被砸出了一个人形坑,坑里平平瘫着一个人,蓬头散发,满身血污,一身白衣被染得斑驳骇人。一整条街上所有人都往这边聚来:“什么人?!”
“我的老天,他是从哪儿掉下来的?从天上吗?”
“摔死了?!”
“好、好像没啊,好像还在动!”
“这还能不摔死?!等等,他胸前那个是什么?是剑???”
戚容站在人群中,暗暗握拳,他戴着兜帽,旁人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他不知道谢怜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作为自己这副身体的表哥,他不能坐视不管。
可……戚容有些犹豫地看着挤挤嚷嚷的人群,将兜帽拉的更低了。
待到人群靠得近了,人们逐渐看清这个人的模样。虽然披头散发,面庞却是颇为白皙清俊,只是两眼直勾勾地望天,不似活人。但说他不是活人,他又还在呼吸,胸口连着腹部上一把刺入五脏六腑的黑剑一起微弱地起伏着。有人又惊道:“等等,这……这不是……那个,那个太子殿下吗!”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惊了:“……还真是。是原来的太子,仙乐的太子!我以前远远见到过的!”
“不是说那个太子失踪了吗?”
“我听说是飞升了。”
“怎么会这样……那剑怎么回事,是真的捅穿了?吓人……”
“别看了,都让让,让让行不行!我要赶路啊!”
这个街头是一个岔路口,通向两条不同的路,此时被人群堵住,后来的车马过不去,都下车来看,乱哄哄的。这时,有人道:“等等!他好像……在说什么?”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屏息凝神,细细分辨。半晌,外围的人都没听到动静,喊道:“他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他有没有说?”
前排的人道:“没有!”
“那他在说什么?”
“他说,‘救我’。”
谢怜平躺在地上,说了这两个字后,就再没开口。围绕着他的众人则是神色各异,千姿百态,千奇百怪。一个胖胖的厨子模样的人道:“救他?怎么救啊?”
又一人道:“应该是把这个剑□□?”
那厨子看上去还颇为大胆,正要上去试试,立刻被旁人七手八脚拦住,道:“别别别,千万别!!!”
那人不解:“为什么?”
旁人便告诉了他为什么:“使不得呀!你没听说过嘛?仙乐不是打了败仗?为什么打败仗?因为出了那个什么人面疫。为什么有人面疫?因为有个瘟神,就是……”
“瘟神?!真的啊?!”
此言一出,谁都不敢贸然手欠了,那个硕大的人形坑四周登时空出了一大片。
“你们……”戚容也犹豫地看着谢怜,自己哪怕过去拔出宝剑,也无法打消对方将永安国覆灭的想法,对此,他只想抽自己几巴掌。
周若嘉都让他不要掺或这种事情了,自己为什么不听劝,要是直接逃走估计都能到雨师国了,自己怎么就……
戚容叹了口气,想要前去拔剑,但下一秒就被后面的“热心”人群拉住了。
“小哥,你不能去啊!那可是瘟神,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对呀!该不是被姑娘甩了,小小年纪不要想不开啊!”
戚容:“……”
为什么这种时候这些大娘都还会关系自己的恋爱问题,自己长得就那么容易被人甩吗?
虽然确实被甩了。
谁也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瘟神,沾了他的神是不是会患上传说中可怕的人面疫,或是会不会变得倒霉透顶。而且,看上去,就算不拔这把剑,一时半会儿他也不会死的样子。既然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得那么一声巨响都没死,绝非常人。
须臾,有人怯怯地道:“要不还是报官吧……”
“不是说这位太子殿下飞仙了嘛?报官顶什么用啊?”
“那怎么办啊?”
七嘴八舌,七嘴八舌,最后,什么结果也商量不出来,只是叫了人去报,剩下的,他们也没办法。
躺着吗?那就躺着呗。各自散了吧。
于是,谢怜就这么睡在那个人形坑里,看着四周攒动的人头渐渐稀少,终至消失,面无表情,一语不发。被堵住的车马绕过他径自走了,原先在大街上打闹的幼童们都被父母拉回了屋,身旁还是不时有人经过。有个卖水的小贩于心不ren,悄声问一起看摊的老婆,道:“要不,给他一杯水吧?”
那小贩妻犹豫片刻,望望四周,小声道:“……别了吧。要真是瘟神,靠太近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啊。”
那小贩也犹犹豫豫望望四周,一群和他一样摆摊的小贩也都盯着他,神色紧张,仿佛只要他上去了,就跟他划线离得他远远的一样,最终,还是不敢,放弃了这个打算。
谢怜就这么从薄露弥漫的清晨,躺到了烈日高悬的正午,又躺到了日落,躺到了深夜。
期间,看到他的人很多,靠近他的人却很少,更没有一个人,帮他把腹中那把黑剑拔|出来。
“太子殿下。”戚容神情复杂地走了过去,“我们不必如此,往前看看,我们的并不会用这种方法。”
谢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戚容席地而坐,将水递给了对方。
只可惜对方没有接,场面似乎变得更尴尬了。
“你想想啊!世界那么大,虽说周若嘉不在了,那也是得去看看哈。”戚容盘腿而坐,既然谢怜不理他,他就讲到谢怜理他为止。
真是可歌可敬的兄弟情啊!
深夜,街上空无一人,这俩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直面天幕,黑沉沉的夜里,星点烁烁,戚容正不知在想什么,忽听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哈哈哈哈……你在干什么?”
戚容微微一抖,心脏疯狂跳动,然而,并没有起身,只是稍微地往旁边挪一挪。对方要是想要动手,自己早就被白无相杀死几千次了,他对自己的武力值有清晰的认知,也同样对白无相奇怪到极致的X癖也有深刻的了解。
只要表现的和太子殿下不熟、并且适当表现出厌恶,就能获得免死金牌。
所以说现在和太子殿下划清界线还来得及吗?
这个声音的主人造访过好几次后,谢怜已经没有原先反应那么激烈了。而没得到他惊怒交加的“欢迎”,那声音的主人主动走了过来,站在谢怜头前,弯下腰,听声音似乎还有些遗憾。他弯下了腰,道:“你在等什么?”
一张半哭半笑的面具倒了过来,刚好遮住了谢怜整个视线。一人一面相对,谢怜冷冷地道:“滚开,你挡住我看天了。”
被叫滚开,白无相却没有分毫不悦,笑着直起腰,仿佛一个包容任性孩子的长辈,愈发亲切了,道:“天有什么好看的?”
谢怜道:“比你好看。”
白无相道:“何必这么大火气?这一剑可不是我捅你的,这一次也不是我把你丢在这里的,这一切全都是你自己做的。无论你有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都不能怪我吧。”
谢怜沉默不语。
白无相继续道:“今天你在这里浪费了一天,是想证明什么?还是想说服自己什么?”
谢怜道:“关你屁事。”
白无相哈哈笑了,道:“傻孩子,你以为会有人来帮你拔剑吗?”
不是,你们就不考虑一下我拔剑的可能性吗?这种东西不是亚瑟王的石中剑,自己虽然很喜欢某个氪金手游,但也不能这样玩啊!
不过能让太子表哥那么恼羞成怒的,可能只有白无相一只鬼了。
谢怜强行顶了回去:“我知道没人会来。关你屁事。”
白无相悠悠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戳个窟窿这样放着呢?跟谁赌气吗?现在可没有人会心疼你。”
谢怜道:“我乐意。关你屁事。”
白无相道:“设若有人来帮你,你待如何;没人来帮你,你又待如何?”
“……”谢怜骂道,“你屁话怎么这么多???我要吐了!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啊!!!”
不得不说,谢怜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
戚容严重怀疑,要是自己上的话,可能会骂的白无相亲妈都认不出来,自己当年好歹小学就混迹O吧,最好的成绩是跟人对喷200层楼。
只不过自己也被封号了。
谢怜言语越来越粗俗无礼,口气也越来越暴躁,但说来说去都只会骂这几个字,白无相仿佛被他逗得哈哈笑出了声,叹道:“傻孩子。”
他转过身,道:“罢了。反正只剩最后一天了,让你再傻乎乎的挣扎一下也无妨。反正是不会有人过来给你一杯水,或是帮你把这把剑拔下来的。记住——
白无相再一次提醒他:“明天太阳下山之后,如果你还没有发动人面疫,诅咒就会降临到你身上了。”
谢怜静静听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