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离思五首·其四》
谢怜一下子站了起来,脱口道:“不会的!不不,应该不是这样的,没可能有这种事。”
风信和慕情也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什么事?”
谢怜捂着额头,来回走了几步,举手道:“你们等等,我,有个很荒谬的猜测。应该不是真的,但我需要试验一下。”
慕情道:“到底什么猜测?你要怎么试验?要我给你找个人过来试试吗?”
谢怜立即否决:“不行,不能找活人来试,万一我猜错了怎么办?”倒不如说,他心内是希望自己猜错了,大错特错才好。慕情皱眉道:“殿下,你如果想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你就必须要用一个活人来试。这是最好的办法,你在这发愁也没用。”
风信也皱眉:“你没看他烦着吗,这当口就别说这种话了。”
慕情转头道:“奇了,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到这一步了,再犹豫纠结,有什么用?”
风信反感道:“在你这儿什么都要用有没有用来衡量吗?那是活人,犹豫都不犹豫一下,你是不是也太冷静了。”
慕情道:“冷静?你莫不是想说我冷血吧。”
“等等!我想起来了。”周若嘉将两人拦住,“你们等一会进一批鸭血或是猪血,今天晚上吃杂烩。”
“啊???”
面对两人的质疑,周若嘉佯装淡定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出去有百分之80的可能性会被打死,为了我的人生安全和今天晚上病人们的口粮,而猪血和鸭血比较便宜……不是,营养。所以我们就吃这种东西混个几天再说。对了,要是见到买活禽的,就买几只回来。”
此乃谎言,周若嘉只是想试试那些染疾的人碰到血会不会起作用……
但成功率小到可怕,不过事到如今也得试试了。
这压根就不是疾病,这TM是诅咒。
周若嘉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何打算,她现在算是忙得焦头烂额。
准确来说是骗人骗得焦头烂额。
“杀猪会杀吧?”周若嘉将刀递给了一位幸运的患者,微笑着看着对方。
“不会!周姑娘,我家虽说祖上是杀猪的……但,但我不会啊!”
被周若嘉挑出来的是个十六、七岁样子的男孩子,不过这也怪他,跟别人吹牛的时候正好被周若嘉听到了,就只能先那他来开刀了。
“我又没让你杀,就让你捅一刀,不用弄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周若嘉看着背捆的五花大绑的猪,笑眯眯地看着眼前那男孩,“没关系的,一刀捅不死就两刀,我相信你,杀了之后,今晚本姑娘多给你一块红烧肉。”
俗话说的好,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那男孩想起了周若嘉所形容的红烧肉,他擦了擦口水,一闭眼,只见手起刀落。
伴随着猪嘶叫声,那孩子颤抖着将刀扔到了地上。
周若嘉沉默地看着那孩子脸上的人面,心里更复杂了。
一点用都没有……
“周姑娘,那个抱歉了,这猪我是真杀不了。”
“没关系的,是我想的太不周到了。”周若嘉立刻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微笑着说,“你放心好了,今晚的肉少不了你,啊!慕将军你来了。”
慕情脸上的神情也不是太好看,他也不傻,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想想都能想出来的事情,他早就想出来了,只是什么事情似乎都朝最差的发展了。
“国师让你过去一趟,周姑娘,请吧。”
周若嘉朝对方笑了笑,坐上了马车。
太苍山,皇极观,最高峰,神武殿。国师在烟云袅袅中敬香,周若嘉迈入殿中,冷哼了一声。
“现在拜也来不及了。”周若嘉说道:“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查查那戴哭笑面具的白衣人是什么东西。”
国师道:“若嘉,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这天底下的气运,好坏,都是有定数的。”
周若嘉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国师会这么说,话是这个话,就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国师又道:“本来,许多永安人已经要死了,太子殿下运水降雨,给他们缓过一口气,但又不能彻底救他们出大旱,安置他们的未来,所以现在,他们在背子坡的永安军里,要给自己挣一个未来。
“本来,皇城这边已经陷入颓势了,太子殿下却亲身下凡,以一己之力,瞬间扭转这一局面,给皇城缓了一口气。但是,他又没有决绝地把永安叛军叛民尽数杀灭,斩草除根,反而允许他们存活到今天,像一群蟑螂一样越打越强。”
“所以说,国师你的意思是错的不是我,是世界?”周若嘉忍不住插嘴问道。
国师:“……下回那么画本还是少看些,你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好吧,周若嘉承认自己说得有些中二,但国师告诉她的意思也大差不差啊?
国师又道:“太子殿下以天神之体,干预人间之事。仙乐国的定数,被你们俩搅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为了取得平衡,自然会生出另外一些东西,把被你们打偏的轨道带回去。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什么,但是,我可以确定,它是为他而生的。”
“好家伙,看来我又是个顺带的。”周若嘉苦笑了几声,果然自己和这太子殿下天生相冲,只要有他的事情,总会朝着一种非常怪异的格局发展。
“那请问国师,如果太子殿下现在消失,这个东西也会随他消失吗?”
国师道:“恐怕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妖魔鬼怪,并没有什么不同。更何况……你打不过他。”
啊!直接戳人家美少女的硬伤这样真的好吗?
周若嘉点头,生硬地道:“好。多谢国师指点。”
跟她想的差不多,这场灾难并不是面对自己的,但会有可能影响自己未来的道路,国师的意思可能是让她能避则避。
这TM怎么可能!
走下台阶,周若嘉越想越气,就好像是个小孩子赌气似的。
半个月后,郎英率领永安军,再次来袭。
历经长达数月无数次大小战役,现在的永安军,终于可以称其为一支军队了。他们再也不是那群草寇流民,而是一支正规且有实力的军队!
周若嘉原本在那边管理伤病员,但是事发突然,她也只能匆匆忙忙上前线去。
郎英仿佛人间蒸发了许久,这一次,周若嘉又在战场上见到这个男人,等待多时的谢怜直接飞越群人,欺身而上,一剑斩下,喝道:“那白衣人在哪里?”
周若嘉早就捕捉到这两人的身影了,可无奈战场混乱,她也只能遥隔相望。
郎英格了他的剑,不答,认真还击。谢怜步步紧逼,道:“你知道我说谁。我耐心有限!”
冷不防,郎英盯着他道:“太子殿下,你不是说过,永安会继续下雨的吗?”
谢怜没料到他竟有此一问,心头一颤,张口语塞:“我……”
他的确对郎英保证过,永安会下雨的。然而,这段日子里,皇城内感染人面疫的人数翻了几个倍,眼下已经有将近五百人了。这五百人都挤在不幽林内,这片隔离区眼看着就要不够用了,官员们商议着要搬到更远、更大的地方去。谢怜大部分的法力都用来缓解这五百多人的病情了,没办法再去永安降雨。他既然用不到雨师笠,也就不好意思把别人的镇殿法宝一直占在手里,万般无奈之下,派风信去了一趟雨师国,将雨师笠还给雨师并道谢。
周若嘉心里波澜不兴,但还是暗叫不好,这太子殿下怎么被带着话了?
看来等会不能再继续耍宝了。
周若嘉枪花一甩,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谢怜一剑刺出,怒道:“那雨是我降的,为什么停了,你们自己心中不知吗?!”
他愈怒,郎英愈平静,道:“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就算没有这场人面疫,你的法力也撑不了多久;正如就算有你的雨,永安也多活不了几个人。都是无用功而已。太子殿下,为什么你会觉得,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到什么?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你,我选择交给我自己。”
不知是被哪一句刺中了,谢怜杀心顿起。
他剑刃微微一转,左掌暗提,心中有个声音叫嚣道:杀了这个人,永安残兵,不足为惧!
自从见面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铁了决心要杀郎英。谁知,他一掌送出去,击在郎英胸口,击得他吐了口血,却没有穿心而过,反而被震了开来。
这一震之下,谢怜不可置信,倒退几步,道:“你?!”
震开他的是什么东西,谢怜再清楚不过了。
人间有大能者,诸如君王、奇才、义士,凡遇危急关头,自会生出护体之气,保护此人不受伤害。这种人,大多是有飞升的潜质的。郎英不过一介草莽,居然也生出了这种护体灵气,而且,还是极为罕有的那一种——君王之气!
但下一秒,周若嘉的长枪便指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