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赛马场回来,穆晚舟的视线就总是若有所思地绕着季昀打转。
季昀依旧在穆家做着上门女婿每日的洒扫工作,他身形高大。原本丫鬟需要端来凳子才能够到的壁橱,他只需要稍稍前倾,长臂一屈,就可以将里里外外擦得干干净净。
为了方便干活,他将白色衬衣挽到胳膊肘,马甲三件套很好地将他的宽肩窄腰呈现得挺拔出挑,西装裤包裹着那双诱人的大长腿。
就在昨天,这双腿蹬着马蹬,策马带穆晚舟在郊外徜徉了一番。
“你多高?”
季昀冷不丁被问,擦拭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来,面带疑惑看着穆晚舟。
“嗯?”
穆晚舟放下手中咖啡杯走了过来,踮起脚尖比了个个儿,状态也亲昵了许多。
“你好像比我二哥还高半个头,有一米八几了?”
“一八六。”
“噢。”又是一番意味深长的拖长音。
穆晚舟的脑袋堪堪抵达季昀的胸口,鼻尖在比身高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他的下巴。
脑海里瞬间蹦出小说里常出现的那个词汇——“耳鬓厮磨”。
穆晚舟的耳朵尖悄悄红了,掩饰性的低下头摸摸鼻子。
身材完美,脸蛋完美,能干又体贴人,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更何况,他还留过洋,懂医术,有一技之长,就算将来不靠穆家,也能带我过得很好。
那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我们之间还有父辈定的娃娃亲,简直是天赐良缘。
眼看穆晚舟越想越兴奋,脸上表情异常精彩刺激,季昀忍不住打断她。
“怎么了?”
“啊?没什么。”
季昀拿着毛巾看着挡路的穆晚舟,穆晚舟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想让自己帮忙。
穆晚舟将毛巾浸了水拧干净,递给季昀,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笑。
“阿洋哥,昨天爸爸说起我们的婚事,你……”
季昀心里一紧,好家伙这是催婚了?我难不成为了那点线索真把自己赔在这儿?
刚想开口,朱萋萋拿着一管药膏急匆匆进来。
“哎呀,阿洋你在家啊!”
“怎么四姨娘?”穆晚舟疑惑道。
“快,让阿洋帮我看看。”
“看什么?”
“这个。”朱萋萋递过去药膏,“据说是德国进口的药,你看这上面说的,是要内服呢还是外敷啊?”
原来,朱萋萋前两天屁股上长了火疖子总也不见好,摸牌的时候听赵家姨太太说有一种德国进口的药特别管用,因此特意寻来。岂料这走私货并没有相关的汉语说明,她正愁不知道怎么用合适呢。想起自家的上门女婿来,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吗?
季昀接过了药,淡定地收好,“好,等我忙完手头的活。”
“哎呀,这些怎么能让你来干。”朱萋萋二话不说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朝外嚷嚷道,“四喜,翠儿!都死哪儿去了!怎么让姑爷一个人忙家务事?”
“我没事。”
穆晚舟见朱萋萋如此急切,也关切道,“阿洋哥你先帮四姨娘看看吧,兴许有急用呢。”
“就是,就是!”
季昀只得拿起药膏,对着上面的一串洋文,装模作样翻来覆去地仔细看。
“是……什么症状?”
“呃,说是……内火?”
朱萋萋讳疾忌医,只想着万一叫这位洋大夫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说是牌桌上的牌友托自己买的,可不能让人笑话了。
内火……
那就是要内调了?
“这上面怎么说?”穆晚舟问道。
穆晚舟亮起星星眼,此刻对留过洋的未婚夫满满的滤镜,仿佛他的光环自己也与有荣焉。
但这目光落在冒牌货季昀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见她狐疑的眼光就要扫射过来,季昀赶紧下判断。
“内服。”
“噢,这样啊。”
朱萋萋不免有些庆幸,幸好不用外敷,还不知道疼不疼。
“谢谢你了啊,还好你留过洋,又是个医生。你和晚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的婚事啊,我是一万个赞成。”朱萋萋喜气洋洋地递出自己的“红娘卡”。
朱萋萋本就跟穆晚舟夫妇没有结怨,巴不得联合他们来一起对付徐家慧。
穆晚舟被朱萋萋的调侃弄得有些尴尬,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闪烁着一丝羞涩。
她轻咳一声,拿过药翻来覆去,假模假式地研究,试图转移话题:“阿洋哥,这个药,真的只需要内服吗?你会不会看错了呀?”
“哎呀!”朱萋萋抢过来,白了穆晚舟一眼,“你丈夫是正儿八经德国名校毕业的,这还能看错?再说了,你认识德文吗?”
这话一出,倒像是自己配不上了似的。
穆晚舟顿时不高兴地撅起嘴。
季昀心中闪现过一丝愧疚,还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的,根据上面的说明,这个药是内服的。一日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随后转过头,对穆晚舟说,“至于我和晚舟的婚事,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穆晚舟的脸,腾地一下红得更厉害。
朱萋萋欢欢喜喜地走了。
而季昀这个不识洋文的“庸医”,竟然错将外敷的药膏翻译成内服的,害得朱萋萋连续三天上吐下泻,因为急性肠胃炎而住院,此为后话。
另一边,二姨太徐家慧三番五次在季昀这里吃瘪,这可不符合她一家霸主的人设。因此一直想找到季昀的破绽,好将这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外人轰出穆家的大门。
偏偏穆老爷对季昀的种种考核,他统统都通过了。
想起自己当初为大女儿穆晚霞定下的亲事,怎么对比怎么吃亏!同样是上门女婿,怎么这乡下野小子什么都难不倒,反倒是银行家出身的自家女婿,落得个一事无成真的成了废物草包了呢!
你说来不来气!
从门廊看见穆晚舟和季昀喜笑颜开两情相悦的样子,内心的不忿像一把火越烧越旺。
听说了朱萋萋的事情,徐家慧那双精明的眼睛就开始审视起来。
德国留学的张峪洋,怎么可能不认识德国药?
他是故意的,还是……根本不是张峪洋?是冒充的?
穆晚晴听了母亲的疑问,问徐家慧,“那我们要试一试他吗?”
倒也简单,上次去医院就认识了一个德国人的大夫,请他来家里会他一会就可以。
但徐家慧却摆摆手说不急,她要先按兵不动,详细调查清楚。
徐家慧着手调查张峪洋的过去。
得知他毕业于德国夏立特大学,于是去沪城各大医院打听是否有同门师兄弟。
她派穆晚晴拍了一张季昀的照片,去慈济医院找了据说是张峪洋的老师汤仁教授。
汤仁教授直接表示,他并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徐家慧得到消息,眼睛微微眯起,开始盘算起来。
这小子居然敢把算盘打在我头上,一定要让他栽个大的。
徐家慧特意派人去乡下,接来张峪洋的阿婆,来跟季昀见一面,戳穿他的真面目。
出身黑帮的她,太知道人心最经不起猜忌。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穆家的人,尤其是穆老爷相信,来的这个是冒牌货。
彼时的季昀还在和穆晚舟在园子里约会。
徐家慧有意无意在穆家众人都在的场合,对季昀进行打压和测试。明明从不喝咖啡,却硬是特意买来进口的咖啡豆,让季昀为大家冲泡。
季昀虽然出身显赫,但却成长于传统的大家族,就算喝过咖啡,可也没亲自磨过咖啡豆啊。盯着一串洋文的包装袋无处下手,季昀知道这是徐家慧有意让自己难堪呢。可是这客厅里坐了一屋子的学者、政客,该怎么办呢?
他刻意做出讪讪的模样,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说留洋的时候的确闻过咖啡的香味,但那种高档玩意儿,挺花钱的,他就没舍得买。倒是带去了几罐铁观影,让洋人同窗惊艳了好久。徐家慧冷哼一声,正要戳穿他,穆老爷却夸起了季昀,说他不崇洋媚外,不喝咖啡擅长饮茶,虽然在国外学医,但中国人的精气神却没有丢。一群人点着头附和,好嘛,竟然更满意了。这下子,连包装袋上他不认识的洋文,也没处编排了。徐家慧心里不禁有些郁闷,但她的异常举动也牵扯了穆晚舟的心思。
阿洋哥不识英文,自从来穆家也从未展现过医术,对他们的过往,提及起来也是支支吾吾,难不成真有什么猫腻?
她又无端想起那把枪了。
普通的医生,怎么会有那样一把枪呢?
穆晚舟压在心头的疑惑,想要找机会再拿过去的事情找他谈谈。
季昀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总有这样那样的突发状况,让穆晚舟没办法把话题继续。
这个疑惑在心中越盘越大。
徐家慧则开始了自己的新一轮布局。她托警署的关系找到了张峪洋的户籍,还设法让人把他老家照看他长大的一位阿婆请了来,说是要举办家宴为她接风洗尘,而做这一切,她都瞒着季昀和穆晚舟。她要在家宴举办的当晚,戳破季昀的假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