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的大衣和翩跹的裙摆迎风飞舞,掀起残落一地的玉兰花瓣。
道路两侧是挺立了近百年的玉兰古树,枝头如云似雪,整条街都弥漫着浓郁的幽香。
穆晚舟的手心微微发汗,被季昀的大掌紧紧包裹着,一黑一白的身影飞奔在平安大街上。“那些是什么人?”
“杀手。很显然。”
“为什么要杀你?”
“当然是有人花钱雇他们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还有体力聊天呢?”
“啊!”
后方的匕首刺了过来,穆晚舟一个惊呼,季昀干脆利落的一脚踹了过去。
追击的二人组叠罗汉般摔在一起,给他们争取了逃脱的时间。
进入居民区,地形复杂起来。
季昀人高马大,横跨障碍物越过铁栏杆都如履平地。
反观穆晚舟,不是裙子被挂就是包包被卡,活了十八年,还从未如此狼狈。
两人拐进了小巷。
“这里只有一个出口。”穆晚舟喘着气,断断续续补充,“他们肯定会、在前面,堵我们……完了……”
季昀看了看穆晚舟跑得头发都乱了的狼狈模样,一时善心发作,停下脚步帮她理了理头发。
“休息会儿吧,保存体力。”
“救命……”穆晚舟哪顾得上形象,忙不迭擦汗喘着粗气,“差点跑断气。”
季昀转过身,自顾自在巷子里漫步,想着这帮杀手的来历。
穆晚舟亦步亦趋地跟着。
落霞笼罩着半边天,朵朵红云在目光尽头绽放。
这里的住宅融合了西洋连排房屋风格,清一色的红砖外墙,屋脊红瓦如鳞,老虎窗藤蔓缠绕。不少人家养了花卉和鸽子,充满了生活气息。
“刚刚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很好奇吗?”
“不说就算了。”
“是我的家庭教师,教过我钢琴。”
季昀偏头看了看穆晚舟,一副重新认识她的眼神。
“怎么,不像吗?我可是名门淑女!不是你这种乡野小民高攀得起的。”
“呵。失敬。”
“你在冷笑什么?迟早你会被本小姐的魅力征服。”
路过一处民宅,厚实乌漆的大门背后是小小的天井,晾衣竹竿、搓衣板、小板凳随处可见。幽暗狭窄的木楼梯,玲珑的亭子间,伸手就能触及对面人家的门墙,邻里间的声息响动清晰可闻。
这番景象,对住惯了北方三进三出的高门大宅的季昀来说,是颇为有趣的发现。
经过门房之时,玲珑的袖子被铁丝勾住,只走出几步就扯了一长串丝线来。
从胳膊到肩膀,顿时裂出一个大洞,季昀见她停住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穆晚舟捂住肩,神色尴尬。
“看什么看,还不把头转过去?”
穆晚舟佯怒道。
季昀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穆晚舟身上。
随后继续一脸无所谓地前行。
屋檐滴答的水珠落下,正好落在穆晚舟的颊边,穆晚舟抬手擦了擦。
刚要跟上季昀的脚步,后方忽地响起枪声。
一阵鸽子腾飞。
不妙!
穆晚舟揪着大衣外套,神色慌乱。
季昀抓住穆晚舟的手,“跟我来!”
闪身进了一户民宅。
两人屏住呼吸,踮着脚,顺着歪歪斜斜的楼梯,溜到了三楼。
这里只有一间房,门虚掩着,季昀率先走了进去。
大白天的,这里却落了帘子,黑漆漆一片。
季昀原以为这是存放杂货的库房,直到角落里传来古怪的动静。
宽衣解带的窸窸萃萃,男人压抑的粗喘,女人餍足的嘤咛……
季昀的脚步顿住,意识到什么,随后闪身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怎么啦?”穆晚舟好奇张望,刚一开口,被季昀一把捂住嘴巴。
两人退出房间,穆晚舟忍不住了,“到底什么事?”
又忍不住往后望,“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季昀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下。
看了她一眼,“你很好奇?”
“我什么都没看到啊。”穆晚舟一头雾水地向里张望。
“那你进去看看?”
季昀压抑着上扬的嘴角,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穆晚舟一脸“肯定有古怪”的神情,猫着腰贼头贼脑溜了进去。
季昀便等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的惊呼伴随着男人的咒骂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
穆晚舟慌里慌张逃了出来,恼红着一张脸瞥了一眼季昀。
“流氓!”
季昀啧啧两声。
“四小姐这趣味果真非同凡响,竟然喜欢偷听墙角?”
“你……你故意的。”
“是你自己好奇。”
“哼,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这大的场面我见多了。”
穆晚舟嘴硬地挽尊,季昀挑了挑眉。
“本姑娘身经百战阅人无数,自然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你不信吗?”
穆晚舟挥舞着小拳头砸去,被季昀抓在了手心里。
“放开,流氓!”
季昀快速瞥了一眼楼下,警察上来了。
“过来——”
穆晚舟在晕头转向中被季昀推到墙角,两人缩在犄角旮旯里。
就这样面对面对峙着,近到一抬头额头就能贴上对方的下巴。
两个警察打扮的人持枪找到了附近,正在挨家挨户询问可疑人员。
穆晚舟见到是警察,倒也不那么害怕。
“你很紧张嘛?”
穆晚舟伸手点了点季昀的脸颊,“你怎么都出汗了呀。”
“别闹。”
捉住穆晚舟捣乱的手指,季昀的注意力仍在附近警察的身上。
会不会是警备司令部的人?难道我的身份泄漏了?那沈易呢?
倒是穆晚舟,手指一直被对方握着,不自在地挣脱出来。
“警察而已,有什么好怕的?”穆晚舟作势要出去,“正好,我去告诉他们有人追杀我们!”
季昀扣住穆晚舟,欺身上前,一句话威慑对方,“别动!”
穆晚舟当即止住所有动作,瞪圆了眼睛。
也太近了。
逼仄的空间,二人近在咫尺,口鼻尖呼出的气息交缠。
他是什么味道,烟草?他抽烟吗?
薄荷?但这好像是我的药膏的味道。
硫磺和硝石,为什么会有这种味道呢?他是军火贩子吗?
穆晚舟胡思乱想着,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她感觉自己的心正在鼓噪喧嚣,突突突突地跳着寻找出口。
只好伸手推了把季昀,侧过脸去,“你、你离我太近了。热……”
季昀把手撑在穆晚舟头顶上,放开一些空间,却仍是一副拷问的姿态。
“要不是你偷了我的枪,我至于这么被动吗?”
“你怎么又得罪警察了?”穆晚舟转移话题先发制人,“你是正经医生吗?”
“你猜?”
“你到底是什么人?”
“嘘——”
警察的声音渐近,季昀将穆晚舟的脑袋扶了过去。
穆晚舟的视线正好落在季昀的胸前。
不得不说,他练就了极好的身材。宽肩腰细臂膀结实,胸肌在衬衣的包裹下更加彰显出力量与性感。鬼使神差地,穆晚舟竟然将手搭了上去,想试试手感。
摸完后自己也呆楞住了,季昀似乎也呼吸骤停。
两人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心口的鼓噪更加纷繁错乱。
“干嘛?”穆晚舟故作淡定道,“这衣服我花钱买的,摸、摸不得了?”
随后还刻意强调,“你看看这面料这纹路,是真不错哈!值这个价!嗯,不错不错!”
季昀拍开她的手,理了理衬衣。
“果真是见多识广。”
“嗯?”
丢下一句不明不白的点评,季昀径自下楼去了。
警察已经拐进了另一条巷子,两人暂时安全。
“出来吧。”
终于松了一口气。
穆晚舟拍了拍自己发红发烫的脸,扶着楼梯走出。
忽地脚筋突发痉挛,一下子软倒在地。
“啊!”
“又怎么了?”
“脚,抽筋。”
季昀蹲下身帮她按压,却引得适得其反,穆晚舟抓着季昀的手痛得一下子握紧。
“呜……疼!你住手!”
“那怎么办?”
“我走不了了,你自己逃命吧别管我。”穆晚舟抱着柱子一脸大义。
季昀左右看看,终是败下阵来。
“上来,我背你。”
季昀转过背俯下身子。
穆晚舟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趴了上去。
“小心点,摔坏了本小姐你可赔不起。”
季昀没有搭理她,背着穆晚舟向前,一步一步,稳健从容。
穆晚舟还是头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路边的景色,很快被又他圆润饱满的后脑勺吸引。
奶奶说过,这样后脑勺的人有福气,富贵长命。
但这人脾气可是够差劲的。
可是……他会在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保护我。
落难了也不会嫌弃我累赘把我丢弃。
若能改改脾气,就更好了。
穆晚舟胡思乱想着,浑然不知,不识路的季昀已经走入了死胡同。
更要命的是,当他们转过身去,埋伏的敌人已经将他们二人重重包围。
气氛一时凝滞。
不远处的带头大哥一脸络腮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二人,“是自己走出来,还是等着哥几个拖你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