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济医院。
四层特护病房,护士晓雯乘着电梯,被调来临时顶替护士长的班。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广口玻璃瓶,盛放的百合娇艳欲滴,晓雯将手中沾着露水的新鲜蔷薇替换上来。
都说这特护病房豪华,晓雯刚进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来的是五星级高档酒店套房。
要知道,在普通病房区,几个病人常常要挤在一间不足十几平米的空间里,过道被挤占也是常有的事。而这间病房,足足有一百多平米,配备奢华,还独享教授医师和护士的多对一服务,想住进这样的豪华套间,费用只是其一,还必须持有院长的签字批文才行。
由此可见,病床上昏睡的年轻人,身份是何等尊贵。
听说……那位是奉城来的少帅。
晓雯先给张峪洋量了体温、血压和脉搏,一切显示正常。随后便从小推车里依次取出需要的药水,注射到输液管内。
晓雯准备好了一切后,便开始用热毛巾给对方擦脸擦手。这原本是护工的工作,但晓雯却自告奋勇接了过来。
原因无他,自然是病床上的少帅长得实在是赏心悦目。
温热的毛巾抚过光洁的额头和俊逸的眉眼,他的五官并不疏朗,轮廓清晰线条柔和,有着一种治愈人心的温柔力量。
督军的儿子居然是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
不知道这双眼睛睁开来,会是什么样子。
晓雯绞着毛巾正神游天外,那让她想入非非的眼睛,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睁开了。
“呀!”晓雯转过身来,短促地喊了一声,毛巾掉落在枕边。
张峪洋眼珠子转了转,晓雯赶紧收拾。
“对、对不起少帅!”
张峪洋虽睁开眼睛,但反应却很慢,眼神迷茫地打量着晓雯,似乎还在懵圈中。
“您、您醒了?”
“你觉得怎么样?”
“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峪洋的回应只是眨了眨眼,但这足够让晓雯惊喜。
“您等着,我去叫医生!”
晓雯说着便起身朝外走。
疑惑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显然也被房间内的豪华装饰震慑到了。
不一会儿,病房里就来了一批又一批人,个个军装在身,雄姿英发,整齐划一地在病床前站好,见“少帅”醒了,齐刷刷开始行军礼。
“少帅您好,我是总理秘书何文。”
“我是司令部的秘书长陈林。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差遣。”
“司令部的处长宋之章。”
“我是警察署蔡千,您叫我老蔡就行。少帅您还记得火车上是谁要炸死你吗?”
张峪洋眼神追随着前赴后继的发言人,并未有其他回应,像是在消化大家所说的话是什么。
“老蔡,你会不会聊天,少帅才刚醒!”
“哦哦,对不住……您别见怪。”
“少帅,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不枉我们调集专家为您会诊,还斥巨资买来了手术设备。”秘书长见缝插针,第一时间邀功。
“是啊,您就放心在这里养伤,爆炸案的事情,我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个满意的答复!”
火车……爆炸?
短路的大脑试图跟大家连接上。
张峪洋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一群人紧张地看过去,这是想起什么来了?
“不错,您所在的车厢发生了爆炸。”蔡千直接问道,“您知道是什么人暗算您吗?或者,有什么可疑线索可以排查?”
张峪洋皱着眉头思考,但脑子里一片混沌。
一旁的宋之章劈头盖脸训斥。
“老蔡,有你这么办事的吗?这少帅才刚刚苏醒,你就不能让他缓缓,过两天再问?”
“唉……是,是!”
“少帅,您先留院观察几天。您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妥当,等您出院就带您去看看,您觉得怎么样?”
眼看一屋子人寒暄完毕,病床上的张峪洋依旧是怔愣的模样。
清了清嗓子,张峪洋犹豫着开了口。
“你们……”
“是!”
众人严正以待,齐声回应。
张峪洋吓一跳,忍不住往被子里陷了陷。
“有什么需要,请指示!”
“我……”张峪洋眨了眨眼睛,一手指向自己,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那个……请问一下,我是谁啊?”
现场静默,众人呆滞。
院长办公室里。
蒋院长拿着手电照着张峪的眼睛,对他进行例行的询问和检查,随后便向众人宣布这一显而易见的答案。
“脑部有淤血堵塞,导致大脑神经受压迫,通俗点讲就是,失忆了。”
出大事了,把少帅脑子搞坏了。
季九江那只东北虎还不立刻开坦克压过来?!
“只是失忆?”
“不错。”
“他忘掉多少?还能想起来吗?”
“基本的生存技能还有,沟通也没障碍,至于生活里的细节,要慢慢观察。”
“这……要多久恢复啊?”
“不好说,能不能想起来,什么时候想起来,要看他脑部血块的消散进度。”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不错。这种事可不能操之过急。”
一群人再次陷入焦虑,因为少帅的苏醒而雀跃的心情荡然无存。
秘书长陈林在房间里踱步,琢磨着该怎么汇报此事,还能将司令部的锅甩出去。
处长宋之章沉思片刻,却是明显松了口气,记不起来了更好。
一个失忆的司令人质,更好拿捏!
“我看啊,大家也不用愁。干脆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拉拢这位失忆的少帅。”
“可是爆炸案的线索怎么办?”
“你就知道案子!趁他想不起来,赶紧了结,省得夜长梦多。”
“了结?你说得轻松!”
“都能不能少说两句。”
“你们看他这样子,是不是得另外聘人照顾啊,司令部里都是大老粗……”
另一边,处于舆论中心的张峪洋却自动屏蔽了这些话题,转而细细打量着院长办公室,拿起手边的一样样医用工具,还有骷髅模型、听诊器、显微镜……总觉得对他们有着天然的亲切感。在大家讨论的间隙,他甚至把院长办公桌上散乱一堆的特殊用药审批和病理分析报告随手归类放好了。
“对了,少帅。这个东西,是在您身上找到的。”
一支瑞士宝玑怀表递了过去。
红宝石轴柱擒纵装置、三问计时码、双层摆轮游丝。
张峪洋愣住了。
“您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张峪洋接过,只觉得一阵熟悉,“这是我的东西。”
院长大喜,“对对对!是您的没错!您还记得什么?”
打开盖子,看到“季昀”二字。
“季……昀?”
“对,这是您的名字!”
“您是奉城少帅,是季九江的儿子,您还有印象吗?”
“我爹是?”
张峪洋茫然了。
“奉城督军季九江,号称东北虎,是江北三省军区总司令。”
“噢。”好厉害的样子。
“我是……少帅?”
“当然!您还是即将上任的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呢!”
“司令?那需要我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是这样的少帅。前日司令部收到季督军的电报,询问您的消息,已经给他回了您平安无事。但是……”
张峪洋转过头,看着一屋子支支吾吾的军人,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等您稍稍恢复些了,可不可以麻烦您抽空写封信回去,报个平安?”
“写信?给我爹?”
“是是,老督军这不是担心您吗?”
“对啊!给他老人家写封信,也好让他安心!”
一群人翘首以待少帅的回应。
张峪洋抚摸着怀表上的名字,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写。”
秘书长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有了少帅的亲笔信,那奉城那边就好交代了。
只是他们还没意识到,眼前苏醒后又失忆的张峪洋,根本不是季九江的儿子,又怎么能顺利地蒙混过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