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对方倒下的身体，季昀松懈了下来，靠着墙坐在地上。
我杀人了……
穆晚舟处在震惊当中。
肺部的气体齐齐涌了上来，让季昀好一阵咳嗽。
穆晚舟连忙跑过来，拍着他的背。
“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
地上的“尸体”动了一下，发出痛吟，穆晚舟吓了一跳，赶紧钻到季昀身后。
“他、他没死啊……”
“你打中的不是要害。”
穆晚舟这才发现，原来子弹打中的竟然是屁股蛋。
这大概是绑架犯最尴尬的收场了，明天一定能上头条。
“还好没有打中你……”穆晚舟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季昀忙着找布条包扎自己的伤口，没有听清。
“没有，我们快走吧。”
二人离开仓库，并肩走在黑漆漆的码头。
晚风拂过，渔船星星点点地起灯，照出江边的轮廓。
穆晚舟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被带到了江边码头，这里是整个沪城最鱼龙混杂也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但她身上披着季昀的大衣，走在季昀的身边，所以即使是走在这又黑又空旷的夜路里，她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从小就想来这里逛逛。”
“这是什么地方？”
“沧澜江。我想看看天黑下来的江边是什么样子。但是家里人不让我来。”
穆晚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抱怨里藏着小小的撒娇。
然而季昀煞风景地回道，“这就是那个，你想把我丢进去喂鱼的沧澜江？”
江夜沉沉，寂寥空旷，确实是杀人沉尸的好地方。
“啊，这个……”穆晚舟左右看看，转移话题，“哦对了，听我哥说，这附近有一家海棠糕特别好吃。”
“你是不是饿了？”
“你不饿吗？”
“走吧，找找。”
两人沿着码头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好不容易找位渔民打听到一家点心铺，饥肠辘辘地赶去却发现，人家早早关了门。
“关门了呀……”穆晚舟遗憾不已，“吃不到了。”
肚子发出“咕”地一声长鸣，穆晚舟慌忙捂住掩饰了一下。
见季昀看了过来，穆晚舟难为情地解释，“跑了一天了，我还只吃了一顿呢。你倒是跟那帮劫匪有吃有喝……”
季昀四处看了看。
“海棠糕没有，吊炉烤鱼吃不吃？”
“烤鱼？”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季昀说着，走向一家亮着灯的铺子，跟店老板商量了几句，随后便向穆晚舟招了招手。
穆晚舟跟了进去，发现这是一家处理海产品的生鲜店。
一进门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鱼腥味。
快打烊了，季昀找老板要了剩的鱼，还借了火。
穆晚舟捏着鼻子，嫌弃地跟地上的死鱼大眼瞪小眼。
这么臭，能吃吗？
不会有毒吧。
“我没吃过死鱼。”穆晚舟小声抗议。
“能进你肚里的都是死的。”
季昀取了一根签子，将处理好的鱼插入，将鱼挂在签子上，随后抹上一层油，挂在吊炉上。
穆晚舟看他如此熟练的样子，不禁好奇，“你居然还会这个？”
“之前在野外，经常自己解决吃的。”
“野外？你去野外做什么？”
季昀静默。
穆晚舟本是随口一问，季昀也是忘了继续伪装自己是张峪洋的身份，但这忽然的沉默让穆晚舟心里紧张起来。
“我其实……”季昀打算实话实说。
“哎哎，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穆晚舟赶紧捂着耳朵打岔。
看来真的是间谍，她可不敢知道得太多。
季昀便不再做解释。
本来他也没打算装多久，今晚就最后当一次张峪洋吧。
“那把枪，你收好。”季昀交代道。
“啊？”
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会去找你要。”
“你要去哪儿？你不跟我回家了吗？”
“有些事要处理。”
鱼皮已经烤得焦黄，散发出阵阵鲜香。
“你多久会回啊？我怎么跟家里人说？”
是啊，他再去找穆晚舟的时候，用什么身份呢，难不成一直顶着她未婚夫的头衔？
张峪洋还活着，沈易已经打探到了。
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俩会再相认。
到时候他们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好香啊。”穆晚舟翕了翕鼻子，食指大动。
“再翻个面就好了。”
两人对坐在炉火前，闻着烤鱼的香气，点点火星萦绕在二人身边，一派安逸闲适。
鱼肉渐渐变成金黄色，季昀撒上香料，穆晚舟已经迫不及待。
冒着热气的鱼肉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两人就着江风吃着烤鱼。
不一会儿，一只流浪猫跟了过来，季昀用吃剩的鱼肉顺手喂了。
毕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啊，就算当了间谍也还是这么有爱心。
穆晚舟在内心幽幽感叹道，要是他不从事那些危险的事情该有多好啊！
就在他们吃完了烤鱼准备离开的时候，三辆豪车从不远处奔驰而来，在这寂寥的黑夜里格外彰显存在感。
豪车依次停在二人面前。
黑衣保镖走下，齐刷刷站成两排，对着穆晚舟就是深深地一鞠躬。
“四小姐！”
这浮夸的排场……
不会是那位回来了吧？
穆晚舟嘴角抽搐，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看向一马当先的那辆车，大长腿率先迈出，一身陆军军校的着装。
“三哥？”
果不其然，只见穆家三少穆嘉树戴着墨镜迈步下车。
这大晚上的你戴墨镜干嘛？
穆晚舟在心里默默吐槽。
穆嘉树摘下墨镜，长臂一挥，做出指示。
“来，把这个胆敢绑架四小姐的贼人给我绑起来。”
显然把季昀当成了绑架犯。
穆晚舟赶紧拦住，“哎哎，不是，哥，都是误会。”
然而就这一拉一扯的动作间，穆晚舟身上披的大衣掉落，破烂的衣衫裙摆露了出来。
这周身的落魄与凄惨，让穆嘉树更为直观看到了妹妹所受的屈辱折磨，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把他给我叉进沧澜江！”
“是！”
众人上前围攻季昀，被季昀轻巧避开，边躲边抽空向穆晚舟打听。
“你哥？”
“是。”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季昀精准吐槽。
穆嘉树是三姨太魏雪枝的儿子，也是穆晚舟在家里感情最要好的哥哥。
“三哥，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停！”
穆嘉树看出季昀是个练家子，身手很不错，心中顿生攀比之心。
此时听到妹妹说是搭救之人，只得先作罢，想着改日定当较量较量。
“是你救了我妹妹？”
“准确地说，你妹妹也救了我。我们扯平了。”
说罢，季昀低头转向穆晚舟。
“既然你哥来了，那我便不送了。”
“哎，你……我要去哪儿找你？”
“你不用来找我。”
“那……”
“我会找你的。”
季昀凑近低语道。
“毕竟我的枪还在你那。”
“那你可得早点儿。”穆晚舟看向季昀，心中忽然生出不舍，“否则，我保不齐哪天就拿去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