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长发与羊毛的司机 五
北五布吉2025-07-20 09:326,213

  彭毛卓玛离开的第二天,她还没来得及因为孤单感到些许失落,汽车的鸣笛声就再次响彻整个牧场,司机来了,毕竟他的好马还在这里。

  “忙完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差点来不及回家。”

  昨天黄昏时司机就打来了电话,说请她帮忙照顾马儿一宿,说他大抵赶不上来接马儿回去了,她自然答应,原本就是为了她才牵的马儿,帮这个忙也是理所应当。

  将马绳的一端绑在铁丝网上,让马自己去吃草,等到睡前出门把它拉到水槽边吃水,再关到牛棚外院凑合一宿。

  第二天去看,马依旧精神抖擞的,没在她这出什么问题,也好安心的交还给司机。

  司机离开的比她想象的快得多,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一点寒暄的话都没讲,只解释了那么几句,语气也不再刻意搞怪,把马儿拉上货箱很快就离开了,她感到惊讶,心里有了些不解和无措,司机是个乐观开朗的人,非常外向,也很有情商,言语生动,有着似乎能和所有人说上话的魔力,这样的人,自从她认识他以来,从来没有如此沉默宁静过。

  也许是日复一日的宁静生活治愈了她曾缺失掉的情感,这些或喜或悲的情感重新滋养了她的灵魂,让她能因花香灿阳感到愉悦,让她在和彭毛卓玛相处的过程中时常生出思念家人的情绪,也让她因为她的离开有了不舍难过的感觉。

  消极的情感像大雪,内心脆弱敏感的人就有了雪盲症,迟疑,不敢面对,以至于迷失其中,需要一直等到大雪融化,才能再次拥有面对地面的勇气。

  曾深埋在心底的情感拨云见日,破土而出,它的存在感也因此更盛于从前,一个人生活让她难以避免的感受到了寂寞,也助长了某些不好的存在,疑心是人类思虑时的通病,它有着让一幅写实画变的抽象的能力,将事情的原本无限夸张化。

  比如那天司机的言行举止,在疑心作祟下她变得惶恐,止不住这样想着也许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对这样一个无数次伸出援手提供帮助的长辈,无论出于感恩或是基于礼貌,她都不认为该让他因为自己感到气恼。

  从那之后司机很久都没有再来,她却从没忘记要问他,铭记着要搞清楚一切,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司机为什么一言不发,是她照顾的马儿出什么问题了么。

  在牧场的生活和工作仍要继续,偶尔思念家人和远去的彭毛卓玛,也常因为那日司机的反差感到困惑,就这样一天天的,磕磕绊绊的,她在辽阔的青海大草原,老旧的小牧场里独自度过了第一个月,她只当是平常,不觉得稀奇,大抵也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因此感到惊讶与自豪。

  在人类的措辞中,时间被赋予了水的能力,它能够洗去人心底的痛苦,也能冲刷掉人们曾经纠结的事情,等到汽车轰鸣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这片草原的时候,她已然抛去心底的不安,以足够坦然的姿态面对司机的到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家人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

  和家人打过招呼,没有因为这样的变动选择逃避,她直视司机,勇敢的问出了口,司机很显然有些讶异,下意识的反问,看到她认真的神情,抬眸思索良久才长长的‘啊’了一声,回答了困扰她那么久的问题:

  “忙了一整天,快睡觉的时候最小的那个孩子调皮摔骨折了,大晚上跑医院,一点儿都没睡,第二天开那么久的车过来,我实在是累坏了。”

  司机抻手捏了捏脖颈,继而笑着调侃她:“小姑娘想多了,我一个当叔叔的生孩子闷气,还要面子么?”

  阿爸阿妈也因此嬉笑着拍她的肩,原以为也要打趣她,却听到他们说她辛苦,觉得她厉害,一个人守得下这么大一片牧场,脸上都是她从没见过的欣慰。

  阿妈说是因为提了句想她,也觉得有些担心,司机问为什么不去见一见,陪她一两天,阿妈却有些犹豫,怕他们的突如其来打扰到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司机知道明白她也挂念着她的家人,他不停的劝说,甚至承诺管接管送,才将他们劝了过来。

  彼此思念着的人相见,哪怕没有什么温情言语互诉,也会觉得格外幸福,司机也终于是她熟悉的爽朗模样,谈笑风生,轻风吹过,飘扬的云彩和摆动的小草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在草原生活的人都拥有健谈的性格,她成长途中遇到过的几乎都是如此,这些开朗擅交际的人总能很快打开话匣,在言语交流中熟悉彼此,迅速的亲密起来,就像此刻的阿爸和司机,聊的忘乎所以,让人有了种二人正在促膝长谈的感觉和意境。

  司机仍惊讶于她骑马的本领,止不住和阿爸提起搬帐篷那日的情景,阿爸对她独自一人骑乘了好几个小时感到分外诧异,听着司机喋喋不休,他心底的难以置信渐渐被自豪之类的情绪占领,他呼唤阿妈,和她分享这个‘喜讯’。

  “彭毛搬帐篷那天,丫头一个人骑了几个小时的马……”阿爸似乎在炫耀。

  司机这才从她父母口中第一次了解到她最初的模样,她很擅长学习这样的技能,也曾对它们抱有极大的兴趣,就像骑马,在她还小的时候,初学起就有了几分像是生在马背上的潇洒姿态,一举一动尽显大胆,学的又快又好。

  可惜曾拥有的赤诚的求知探索之心,每天沉浸其中的热情与勇气,都随着那些已经远去的年华一同消散,她很久没有再次骑上马背,久到听到司机那些形容,阿爸阿妈讶异之外止不住的回忆了起来。

  三个大人聊的尽兴,而后甚至兴奋了起来,一拍即合说要给她拉一匹马来,阿爸阿妈出钱买马,司机出力送过来,见他们那样兴致盎然,她也不好说些拒绝的话,况且深究心底的想法,她也是愿意的,那种轻风拂面,一切都被剥离躯体的畅意感受,让她格外享受。

  为人父母总会忧心各种各样的事,实在怕打扰到她的心情,阿爸阿妈只住了四五天就离开,走时依依不舍,一如曾经的担忧,千叮咛万嘱咐遇到事情千万要打来电话,听到她不断承诺才上了司机的车。

  阿爸阿妈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洒脱,不久前的某次闲谈时彭毛卓玛说漏了嘴,提起她的父母在她刚来到牧场的前两个月夜以继日的盯着小阳光房那个监控,哪怕其中不见任何身影,他们依旧不停关注着,生怕错过关于她的一丁点消息,他们紧张害怕,担心自己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担心她因此受到伤害。

  值得欣慰的是,当她再次看向父母离去的背影时,她的脑海中会浮现他们的模样,心中不再如从前麻木无感,反而泛起涟漪,如同轻轻拍打在礁石的浪花,它们散发着一种酸涩的味道,这种味道伴随着轻微的窒息感,非常复杂,可她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这些奇怪的感受带给她的情绪,似乎只能用美满形容。

  过了两三天她就见到了大人们齐心协力准备的马儿,棕色的骏马,看久了又觉得它的皮毛颜色偏向橘色,在太阳下如流光一般,实在漂亮。

  “这马又乖又快,还漂亮。”

  司机像个推销员,倚靠着小货车,伸手不断在马儿旁边指点,富有激情的讲解着这匹马的优点。

  不出意料,她很喜欢这份‘礼物’。

  对这样迷茫的人来说,动物远比人更容易让她感到亲近,像桑杰吉布和野猫,像不犯蠢时的羊群和牛群。

  这匹马儿也是,她观察着它的模样,观察着它的习性,对关于这个生物的一切充满好奇,也期待着与它的接触。

  司机又像一个嗅到了商机的狐狸,察觉到她感兴趣,整个人高兴的不得了,不停在她周围徘徊,说话的语气里都不自觉的带了些得瑟:“我一见就觉得喜欢,肯定是一匹好马,给你爸妈一推荐,他们也说好,拉到你面前,果然你也喜欢,我的眼光从来都没出过错。”

  司机笑呵呵的,言语里都是对自己品味的赞赏,她站在他身边不远处,正要朝着那匹棕马走去,到它身边仔细瞧瞧,余光里却瞄见司机那辆小货车的货箱上面似乎有些黑漆漆的东西从破旧的黄色麻袋里漏了出来,她觉得奇怪,扭头过去瞅了一眼。

  “你们还收头发吗?”

  说着马儿,突然说到头发,司机反应倒是迅速,没有因为这样突然的问题不明所以,接着话茬回复道:“羊毛牛毛、羊皮牛皮、纸壳瓶子、锅碗瓢盆、头发旧衣服,都收的。”

  介绍完业务,司机又迅速的接了一句:“那些头发是彭毛的。”

  她这才留心细细看了看,那头发虽是主人家不要的东西,却被保存的很好,用两层塑料袋包了起来,袋口扎的紧紧的,不像其他废品随便的扔在麻袋里那样,这一包头发是被好好的放在麻袋口边的。

  “昨天收拾完一块喝了茶,邻居家的原来学过理发,正好就修剪了一下。”

  这件事她好像也知道一些,彭毛卓玛头发长,干活的时候,甚至抱小南吉的时候,偶尔都会夹一下扯一下的,顺嘴抱怨的多了,她就记得了,彭毛卓玛总提起要把这一头长发剪短一点,只是一直都说说,成了一件嘴上的事,也不觉得她真的会剪。

  藏族家对女儿没什么苛待到能压死人的规矩,反正她印象里是从没听说过的,一般受到苦楚的女儿家,都要怪身边人的人品不好,从没有流传下来专欺负女孩的道理,那些真正从以前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些要遵守的迂腐的小事,例如不吃海鲜、不乱剪头发、不拿杀生之事打诳语之类的,其实若真犯了也不会怎样,顶天被长辈唠叨责备两句。

  这些无足轻重的小规矩只有老一辈的很是看重,也真心遵守着,她以为彭毛卓玛也会是其中一员,她与阿妈年龄相仿,是她阿姨辈分的人,阿妈总在她犯这些小事的时候说道两句,她当彭毛卓玛和阿妈一样,却忘了彭毛卓玛有这怎样的胆气。

  这样一个被家长们称赞了不得的人,一个让她都觉得勇敢到不顾世俗的人,三两青丝她哪里会在乎。

  “彭毛的头发说是不要卖,央我好好的放回她家。”

  是这样,藏族人家的女孩头发确实贵重,留的长长的最合长辈心意,这头发是既不让拿别人的梳子梳,又不让戴别人帽子,也不许剪掉的头发丢在外面,要拿回家好好放着才是。

  想了那么多,事情也想清楚了,她重新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在了骏马身上,盘算着如何和它相处。

  “一定会认真骑的。”司机走前听她这么承诺,高兴的回答了好几声。

  她怕马儿在小货车上那么久颠簸的受了惊,特意取了一桶水气喘吁吁的提到它面前,没硬拽着缰绳逼它,这马儿一见人靠近仍旧谨慎的连连后退,仰着头用眼白看人。

  初次见面,它怕她,她也有些怕它,一个怕被害,一个怕挨踢,结果就这么动也不动的僵持了三天,除了吃食喂水,就只在她路过的见过几面,对视了几回。

  前几天刚英姿飒爽的骑了几个小时的马,本来应该不怕的,但是前几天骑的司机拉来的那匹马,简直就是个天使,不乱动也不出声,只眨着眼睛到处看或者低头吃草,无论熟不熟的人靠近都会主动靠近贴一下,也不乱张嘴吓唬人,骑上去走的也稳,她当然不怕,这匹虽然也没那么跋扈,但鼻子里总是呼哧喘气,口中也止不住的发出类似呼噜的哼气声,尤其是看见她的时候,还会跺着脚往后躲,朝后仰着头,朝下瞪着眼,露着上眼白盯着她,让她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每次记起它的时候总想着叫它再熟悉熟悉,免得拉出来受了惊之类的,用这个借口一再搪塞。想它熟悉,又怕它逃跑,结果就把马儿关在狭小的羊棚外圈,都忘了要担心会把它憋死。

  也要怪马这种物种太能跑,小时候总是见家里的马逃出去,要么在人缰绳的时候死命挣脱,但凡遇上个抓的不稳的,或是害怕的,只能叫它如意,要么精的像人一样,用嘴皮子的功夫把栓着自己的绳子想方设法的解开,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逃走,那一定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人急急忙忙追出去,也只能看见远处一个小小的背影,经常把阿爸气的头冒烟。

  所以她实在不能放松这匹马儿,一旦它逃了,她可没有本事追回来,既不好跟阿爸阿妈交代,司机那里说不定也会不高兴。

  把它晾到一边太久,她自己也总念着不能再拖了,终于有一天下决心去牵马,喂了些草饲,水就没再接桶里提过来了,重的累人又费力不讨好,辛辛苦苦踉踉跄跄提过去,大半桶都被撒到了地下,像是全拿去浇了马粪似的,干脆先拉过去试试在她手底下乖不乖,有没有缘分。

  解绳子的时候还是警惕她,绕的远远的,一个劲儿的盯着她,但是拉它走的时候又好了很多,没跟她较劲,牵在身后不费什么力就跟她走了,这么顺利让她立刻考虑起要骑着试试看。

  想着想着溜了神,好在马儿虽然离她有点远,但一直在乖巧的低头饮水,没干什么坏事,只是偶尔投来目光观察她在做什么,似乎是为了方便有什么不对劲时立马逃开。

  走神走的用心,连桑杰吉布和野猫什么时候跑过来的都没能察觉到,等她发现的时候,该出的事已经出了,马儿被互相追赶着跑来的藏獒和灰白猫吓了一跳,反应迅速的挣扎着向后退,跺的步子又碎又快,桑杰吉布发现这个被关起来的庞然大物‘跑’到了外面,还做出了有着威胁的举动,没来得及惊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马儿,还低声吠了几下。

  见此情形,马儿更是害怕,扭头就是跑,动作飞快,她拽着缰绳的手一下就顺着它的方向抻了过去,几个关节连接处被扯得生疼,疼痛叫她也敏捷了起来,立刻用双手紧握着缰绳,身体下沉,稳住重心,拉住马儿,不是为了让它无法逃跑,而是叫它跑得慢些,不要从自己手里脱身,同时大声制止桑杰吉布,迅速朝它们中间跑,好及时截住。

  好在桑杰吉布是个乖孩子,原先不清楚不明白时会无视掉她某些突如其来的指令,尤其在已经出动的时候,而现在彼此之间太熟悉,只要她开口,哪怕已经张开犬口,下一秒就能咬开猎物的脖子,它也能听从她的指令立即停住。

  一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奔来,桑杰吉布立马就停住了,可是因为惯性向前扑了几步,烈犬接近,人也朝它跑了过来,那么马儿简直是被吓疯了,哪怕她扎的稳,也生生被拖过去了几米,发现她死拽着摆脱不开,尥起了蹶子,跟发狂了似的,围着她绕着圈蹦哒起来,上蹿下跳的,绳子也跟着大幅度摇摆,把她两条胳膊甩的忽上忽下的。

  她倒没什么事儿,这样的场面又不是没见过,马不高兴或受了刺激常会这样做,也不会把她的手甩断,只要拉住就好了,可是它拉着她到处蹦,不知怎么蹦到了野猫旁边,野猫被吓到,动都不敢动,没来得及逃开,就任由这马儿从头顶上跳了过去,她也被惊到了,生怕马儿绕个圈又蹦到野猫那里,踩坏了它,立刻死拉着缰绳往远处拖它,拉不住也不放手,拼了命的拽。

  “蠢东西,闹什么。”她实在没忍住小声骂了一句。

  好在是拽过来了,离桑杰吉布和野猫都远了一些,伤不到它们两个,马儿看怎么蹦都蹦不起来,像是生气了,换了个方式发疯,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打起了滚,她也实在是怕它逃走,虽然记得阿爸在这种情况下会放手任它滚,始终是不敢放开缰绳的,得亏她因为害怕绑了根长绳子,不然让它这么折腾,绳子早就脱手了。

  她皱着脸眯着眼,两只手所有的指节都泛起了白,死活是没放手,马儿发了七八分钟的狂,也消停了下来,盘坐在了地上,呼哧的喘气,他们僵持了小几分钟,最后马儿还是站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忧心野猫,刚刚就瞄到野猫炸了毛,弓着身体哈了好久的气,才缩着身子畏畏缩缩躲在了台阶角落,绝对是被吓坏了,也顾不得没给马儿喝水了,拉它它跟着走就立马绑在了羊棚外圈。

  赶紧跑去看野猫,真是吓坏了,见她过来还朝她旁边哈气,被她抱起来耳朵都成飞机模样了,在怀里也缩着身体,头跟着眼睛到处晃悠,十分警惕的观察着左左右右。

  “没事没事。”

  把野猫完完全全抱在怀里藏起来,腾出只手递到它的鼻前,让它闻到熟悉的味道,然后立刻抱着它往家里跑,跑进小阳光房内,蹲下身把沙发底下的帘子拉开,好叫它钻进最喜欢的地方,再往里塞了些它爱玩的玩具,譬如瓶子、手套、塑料袋之类的,然后取了碗晾凉的开水,在它的小碗里放了几块中午吃剩的肉,递进去之后就很快出去了。

  桑杰吉布似乎也有些问题,马儿被她关了起来,它仍然在朝着它的方向低吼警示,这让她心里一颤,手都凉了些,她脚步急促跑到它身边,紧张的把它往怀里带,又想起什么似的拉开检查它的身体,把耳朵贴在它胸口听心跳声,又看向它的眼睛,见它算得上平静,才安下心来,把它抱进怀里,桑杰吉布温热的脑袋靠在了她身上。

  这几个月来,无论多么忙碌,她每天都会抽时间陪着桑杰吉布,摸它或者抱它,桑杰吉布也习惯了,最近抱它时偶尔会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野猫是个无忧无虑的性格,擅于交朋友,在吃饱饭的前提下没有她也会过得很快乐,桑杰吉布不一样,哪怕和野猫玩,也不是它主动的,桑杰吉布大概只有她了。

  抱着它看了会远景,起身朝家里走去,她担心野猫,桑杰吉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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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杰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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