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毛卓玛与小女孩 一
北五布吉2025-05-15 12:426,226

  人生如梦,每次思绪清醒过来后的回忆片段就像蒙太奇一样,也许经历的不算深刻,所以醒来不久就会渐渐遗忘。

  “砰砰…砰砰砰……”

  巨大的敲门声叫她在睡梦中惊醒过来,这声音已经够让她心慌不已,可桑杰吉布也受到刺激,大声吠叫了起来,她的心脏怦怦跳动,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快,她有些吓到恍惚,一动不动的睁着眼,喘息着。

  “有人么,有人么?”

  是藏语,熟悉的语言意外的能让她平静一点;天气回温,桑杰吉布就不和她一起住在屋里了,牧区的房子需要煨炕保持晚上的温度,所以房屋下面会预留炕洞的位置,炕洞一般在房子的侧边或者后面,但是有些牧民会在房子前面也掏个洞,用作一个小型仓库存放随时用到的工具,而这里就成了桑杰吉布在这个牧场夜晚睡觉的地方,她会在晚上入睡前把桑杰吉布关进去,等到早上醒来再放它出来。

  桑杰吉布的叫声一直从房屋底下传来,声音越来越大,她逼迫自己起身出门查看,起来才发现敲门和说话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走到门口慢慢打开锁拉开门,看到的除了美的不像话的草原,还有那个藏族女人的背影,她背着小女孩,正一步一步的离开牧场,她看向藏族女人的同时,藏族女人也仿佛有所察觉,回来一次头,看到她的时的反应那样亲切,亲切的她有些不适应。

  “你刚才在干什么。”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什么,怎么说,回答藏语还是和她讲汉语,太多太多问题成了阻止她说话的原因,每次想讲话的时候,这些问题会变成心里的妖魔鬼怪出现在她面前。

  “你阿妈和我说你一直没好好吃饭,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藏族女人怀里确实端着一个老旧的藏式盘子,盘子大概用了很多年,都掉了漆,盘子上套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的东西看不太清,好像是些肉食、馍馍之类的,塑料袋上覆盖着水雾,食物也许是藏族女人刚做好就送过来的。

  藏族女人提到了阿妈,她也回忆起阿妈对她说过的话,藏族女人叫彭毛卓玛,是阿爸雇来在这里放羊的,阿妈说过彭毛卓玛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彭毛卓玛说着话很快又走到了门口,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说:“话不说着?”(青海话)

  她从门口让开,给彭毛卓玛让了一条路,等彭毛卓玛进来了,就不管不顾的关上门出去了,她跑下台阶,桑杰吉布还在大声吠叫,靠近才发现它在撞击小铁门;彭毛卓玛还没走,她怕桑杰吉布在黑暗里恐慌,给它套上了链子,绑在了阿爸曾经拴马的柱子上。

  彭毛卓玛在她转身跑开的时候就对她说了句:“回来饭吃上再圈羊去。”很多普普通通的事是她不想甚至不愿意面对的,可这些平常小事多到她逃避不了,也许是想陪着桑杰吉布,也许是想做到和阿爸的约定,把牧场这一批牛羊卖好,所以她已经开始慢慢学着让自己应对。

  桑杰吉布会爆冲,会把自己的脖颈弄的伤痕累累,她不想桑杰吉布受伤,不想再次剥夺它的自由,但如果它咬伤了人,如果这个小牧场出现一点点小差池,也许她们刚刚拥有的幸福生活面临的结局就是失去。

  她像曾经一样抱着桑杰吉布,抚摸着它脖子上粗硬的短毛,小声在它耳边呢喃:“听话,听话…就一会会。”

  转身离开,听到桑杰吉布大叫了几声,她的心脏莫名挤压出一些酸涩,这些酸涩很快涌上鼻头、眼睛,眼泪只蓄在她的眼眶,一滴都没流下来,她不想往前走,不想回房子里,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

  轻微的猫叫突然唤醒了她,低头看到野猫在蹭她的脚,尾巴勾着她有点僵硬发麻的脚腕,桑杰吉布对着野猫不停吼叫,也许是赶野猫才叫的吧,这样想着,就算有千万个不愿,她也能逼迫自己面对。

  屋子里,彭毛卓玛不知怎么把火生了起来,牧民人家每天都会在炉子里生一次火,然后从早到晚守着这一炉火,靠它吃饭,靠它取暖,仿佛守住了家和生活,她来这里这么久一直没碰过那个炉子,也一直没有在炕洞里煨过火,只用着些靠电的便利工具,仿佛不在这里生活一样。

  没有生火用的那种小木柴,也没有牧民人家当柴火的牛粪,彭毛卓玛像是有魔力一样,这么快在屋子里生了一把火,房子里很快被烤的暖烘烘的,呼吸时有了温暖的感觉,她的身体好像也回温放松了一点。

  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醒了过来,开始闹腾了起来,穿上鞋子就到处乱跑,还扑到她的怀里,她皱眉,彭毛卓玛啧了一声:“阿七(藏语的姐姐)的面前别闹。”然后又对着她笑笑说话:“她在家里就闹的不成。”

  她还是不说话,彭毛卓玛其实多多少少从她阿妈嘴里听到了一些,好好的女孩却不愿意说话,她也有些心疼,想起她阿妈说话时的难过,嗓子里的话哽咽了起来,觉得不好意思,就没继续开口了。

  水里放盐,再掰一小块砖茶,等茶烧开了再倒牛奶,然后要一直看着,不然烧过头了会溢出来,收拾起来很麻烦,这就是藏族人民日常喝的最多的咸奶茶,逢年过节、招待客人或者嘴馋了还会在奶茶里放小块酥油,这样就是好喝的酥油茶。

  阿妈说过彭毛卓玛是个很厉害的人,她也果然符合厉害的标准,富有生命力,做什么都很快,就愣神的一小会,她已经喝上了很久没喝过的茶,哪怕心里再累,也因为身体舒服了很多。

  她还是很快就出了门,日出放羊,日落圈羊,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的必备篇章,这样机械的工作好歹能为她带来一些充实感。

  她一出门脸上就被寒风刮得生疼,逆着风走出门,雪花像是要割开她的眼球似的吹,让她不得不低着头使劲眯着眼向前走。

  今天的工作和往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的问题在于她觉得今天有些太过不顺了,就像老天在和她作对,不想让她出门一样,一出门被大风大雪阻碍的睁不开眼迈不开腿就算了,结果走到一个小坡上又滑了一下,摔进了一个小泥水洼里,膝盖一下子就湿了,手也粘上了土,脏兮兮的,好在手里热好的奶瓶安然无恙,她没办法,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膝盖,把手上的泥土在雪上抹了抹,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脚却在雪里越陷越深,雪层也越来越厚,甚至到了站不稳、没法下脚的程度。她今天第一次觉得从家到羊棚这短短几步的路程居然这样艰难,站在原地考虑了一会儿,从远处看她像是一个被插在厚雪层的木头人似的。

  直到衣服的褶皱里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她才再次动弹了起来,感受着膝盖传来的凉意,牧民们有在恶劣天气不放牧的习惯,毕竟一旦牛羊在这样的天气下出了事,得不偿失的还是牧民,她其实想了很多很多,原来她是一个很相信命运的人,后来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恍惚,没有因为长大有了新的想法,所以她还是选择相信命运。

  打滑了好几次的经历让她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手上的奶瓶还是烫的有些拿不住,她把它放在牛羊不会碰倒的高处,决定今天先去放牛,等把牛都赶到路上再回来放羊出来,奶肯定就凉了下来,正好方便给小羊喂食。就这样盘算着,她把牛群送到了路上,回到了羊棚门口,从高高的围墙上取下奶瓶,可简单的动作却接连失手了两次。

  踏进羊棚,羊群不像刚开始接触时那样惊慌,现在只是用瘆人的目光死盯着她,小羊没有像平常一样激动的冲向她,她左右看了看,它趴在地上埋着头蜷在墙边,小小一个似乎还没有醒来,今天来的晚了很多,小羊没有等她也合情合理。

  她靠着墙边走了过去,羊群看到她从门口挪开,让出了路,立刻焦急的夺门而出,想要直奔饲料而去,可羊群察觉到门因为她怕小羊跟着羊群跑走而关了起来时,它们一个接一个嚎叫了起来,仿佛是提醒是急切。

  她学着羊群咩叫了两声想以此唤醒小羊,见小羊一动不动,又蹲下了身,伸手碰了碰,小羊还是没有反应,她将整张手覆盖在小羊身上,饶是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小羊已经死了,她迅速把手里的奶瓶放到一旁,也不管是否放好了、会不会洒出来,伸出手想抱起小羊,可它已经僵硬了,甚至身体下的毛和土地黏在了一起,扯都扯不下来,她像是有些不知所措,踌躇着一直伸手尝试各种角度想将小羊分离开这片土地。

  羊群不在乎同族是不是有生命逝去,这样的事情于它们而言十分平常,比起小羊逝去,它们更在乎每天早上那一点点饲料,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叫着,让她心里来了火气,她难以克制内心的怒意,向两只刚刚嚎叫完的羊大吼了一声警告,喉咙太久太久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了,这声吼叫仿佛拉扯到了某处伤口一样,她的大脑晃荡了起来,疼痛蔓延,耳鸣、头痛、嗓子里又酸又涩。

  一点点怒火仿佛具备燎原之势,很快包裹了她,她气到快要炸裂,死咬着牙才让自己起来给这群蠢羊开门,让它们从眼前消失;她蹲回小羊身边,慢慢的,不断尝试将它和地面分离,她尝试很多次,紧张的情绪下,她举起小羊,趴下身对着地面粘住羊毛的冰层哈气,哈到尘土、碎羊粪被她的呼吸扬起呛到她,她才起身重新蹲着,她不知所措,她一只手颤抖着举起小羊,一只手努力攥紧小羊的毛发再把它从地面拔起,就这样不知道拔了多久,拔了多少次,拔到她举羊的另一只手抖到实在不能坚持,她终于把小羊安然无恙的“救”了出来。

  双手沾着融化的冰流下的水,变得粘腻腻的,小羊身体的某些地方因为她的手一直的接触有了一点温度,仿佛它重新获得了体温,好不容易才“救”出了小羊,然后就这样,举着它不知所措。

  “你在这干啥?”彭毛卓玛的声音像锣,重重的击在她心上,叫醒了她。

  彭毛卓玛走到她身边,一下就从她手上捞走了小羊:“羊死了么?没事,没事啊,一年死的羊很多。正好我走了,我帮你撂了,手里拿久了会生病的。”

  她听到彭毛卓玛说:“可怜的…”然后念起了经,牛羊死亡或者杀羊宰牛的时候,她也曾多次见到长辈们为这些动物念经,彭毛卓玛很快从她面前走开了,她追了上去,跑到彭毛卓玛身边,心里那句:“把小羊还给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看了彭毛卓玛很多遍,嘴角似乎在不停酝酿。

  “正好我骑了摩托,我帮你把牛圈给去,很快。”彭毛卓玛背上背着小女孩,一只手拎着小羊背上的毛,朝着自己的摩托走去。

  也许是怒气未消,她埋怨上了彭毛卓玛,也许是讨厌彭毛卓玛的做法,又也许是她想要逃避,她深呼吸着,理也不理彭毛卓玛,没接受她的好意,转身就走,落荒而逃。

  牛羊已经走出好远,她又跑又走,企图追上它们,累的气喘吁吁的,肺被挤压的难受,腹部某处也疼的厉害,再抬头还是离得很远,就像牛羊在一幅画里,而她站在画外,怎么追都不可能赶上。

  桑杰吉布的嗷叫声在身后响起,她转头,桑杰吉布还被她绑在柱子上,这么远,可她好像能看到它黑乎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她向桑杰吉布招手,在一条小路上为左右两端的选择犹豫,桑杰吉布好几次向前爆冲又停了下来,而另一边,羊群像平常一样走到了牛群前面,走的不急,可她怎么费力追都追不上。

  她知道桑杰吉布永远都会等她回来,朝它换了一种手势挥了挥手,桑杰吉布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下了不断尝试挣脱铁链的动作,风也开始顺着她的意愿吹,桑杰吉布眺望着她的背影,她和大风一起向牛羊追去,大风带给她的推背感没有轻松,反而有一种被狂风袭面、难以前行的窒息感。

  到了地方,羊群就停了下来,所有羊在门口张望着,但是今天没有人来给它们开门,牛羊是放在同一片牧场的,它们迟迟不动,牛群就赶了上来,逼的羊群集体向前挪,给牛群腾出了位置,牛也被没打开的铁丝网堵住了去路,一个个在门口反刍了起来。

  羊在牧民的嘴里是最笨的生物,它们被牛逼的让出了位置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左右打量了很久,前面有一只敢领头的羊动了,所有的羊就像寄生虫一样紧紧跟了上去,也不怕狼出没,一个接一个向小路更深处走去了。

  她就算看的不清楚也知道这些笨羊绝对走过头了,无视掉腹部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气,含着这口气提起劲努力向前跑,想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千万不能都丢了。

  赶到牛群身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羊群的身影了,她迅速把铁丝网的门打开就又吸了一口气,摁着腹部的痛处向前跑去,这一刻,她觉得她的心脏长在了耳朵里,扑通扑通的声音比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还要大,紧接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让她有种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的错觉。

  现下一个人的孤独、追不上羊群的窒息、大草原的荒凉以及叫人无法忽视的寒冷让她实在有些难以承受,转头,桑杰吉布不像平常一样陪在身侧,闭眼满脑子都是小羊的长毛和泥土粘在了一起的样子,风迎面吹了过来,她来不及闭眼,吹疼了眼睛,泪掉了下来。

  疾跑后的喘息和哭泣的抽噎混在一起,让她呼吸困难了起来,她在想也许是在做梦,可能被什么布料缠住了口鼻脖子,叫她在这个悲伤的梦里这样难受。

  跑下下坡的时候省力了许多,她终于有了大口大口喘气放松的时间,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盖过枯草的绿色是蓬勃春天的象征,这旺盛的生命力似乎要将她吞下,就连那样大的雪都掩饰不住,前方有一群牛隔着铁丝网堵住了她的羊群前行的道路,而这群牛,正是彭毛卓玛的牛群,哪怕她拒绝了彭毛卓玛,可她的热心和协助依然降临在她身边,她有些狼狈、有些尴尬,哑着嗓子去赶羊。

  回去的路没什么新奇的,只是天上厚厚的云层散开,露出了太阳,阳光照在大地上,大雪变的又白又亮,照的她根本睁不开眼,可她又要看路,只能强忍着难受,慢慢的一次又一次撑开眼皮寻找回去的方向,她走了很久,眼睛也被刺激的流了很久的泪。

  桑杰吉布还在柱子旁静静的趴着,时不时掀起眼皮,露出漆黑的眼睛,她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桑杰吉布只是缓慢又笨重的坐了起来,死盯着她,彭毛卓玛与小女孩大概早已离开,小羊也永远不会再次出现在这个老旧牧场。

  她走到桑杰吉布身边,解开它的枷锁,和它并排靠坐在柱子上,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桑杰吉布的背,摸了好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它的背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烫了,是她将桑杰吉布绑住太久了。

  黄昏将至,她还在靠在柱子上。

  时间像水,流走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她发了很久的呆,久到她把自己心里所有能想起来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天的边缘能看到橘红色,但找不到太阳了,世界仿佛暗了几个度,变的有些黑漆漆的。

  她心里一紧才重新清醒了过来,立刻起身,衣服后面早就湿了,风一吹凉飕飕的,但是她没空换,着急忙慌的又踏上了那条小路,桑杰吉布还是没有跟上她,蜷在房子旁的角落,睁着眼一动不动,她边走边看了它好几眼,直到看不清整个牧场。

  天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她摸索着向前走也没出什么错,到地方的时候,牛群羊群一前一后的堆积在门口等待,不辛苦她去寻找。

  短短眨几眼的功夫,她又回到了这条小路,她的眼前,漆黑一片的小路与白日里亮的她睁不开眼的雪路重合,她跟在牛羊身后前进几步,黑黑白白、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不停的交替闪现,她迷眼试图清醒,却发现真正的世界彻底变暗了。

  她捏拳捶了捶自己耳下下颌处,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再走神,长呼了一口气,眼前不再出现黑白交替的场景,黑夜里的小路显得那样漫长又无聊,她又回想起了刚刚和桑杰吉布在牧场门口蹲坐时回忆的事,那些为数不多的、还没被她遗忘的事,如果请她讲出来,估计只有一言半语,但在她心里回忆一遍,就像是在重新度过这些事一样,最后的回忆停在了那只仅在她生命里停留过短短几天的褐色小羊身上,她想也许它的妈妈感知到了它很快就会逝去,才那样坚定的抛弃它的。

  她走着、想着,开始想到了那个彭毛卓玛,她是个光看身影就知道拥有坚韧品格的人,她第一次想主动开口说话,或因为刚才的不礼貌说些什么,或打听小羊最终的归宿,她在茫然中扭头去寻找彭毛卓玛,天彻底黑了下来,她身上什么照明工具也没有,把黑夜当作平日恍惚时自己经常进入的那个黑暗世界,再次迷惘且无知的寻找出路,向前行走了起来。

  不知道她走了多久,只是当她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己丢下了牛羊,而且从牛羊身边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而感到无比心惊,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丝毫不敢耽搁的回头,向牛羊、牧场、桑杰吉布的方向跑去。

  当天与地没有界线的时候,人心底的恐惧会像雾一样蔓延,大雾掩盖,伸手连左右都分不清,所以哭了也没能察觉,没有方向和尽头的路,走着走着不免更加惊慌,耳朵里除了风的呼啸声就只有经常听到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她很害怕,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准确且浓厚的情感,准确到她能感受到恐惧里夹杂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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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杰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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