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墙的十二张脸还在动,齐砚秋盯着那句“救我”反复回放。帧速调到最低,男子嘴唇开合的节奏像卡顿的钟摆。她没再看江彻,也没回头确认周慧兰是否真被铐住——现在唯一能信的,是手里这根烧焦的遥控器残件。
笔记本接口冒了点烟,她把残件插进去时听见一声轻响,像是锁舌弹开。芯片数据开始加载,进度条爬得极慢,加密层级显示为“W.S.C.-7”,和之前安全帽上的编号一致。U盘温度迅速升高,外壳微微发烫。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你也是名单上的人?”她头也不抬地问。
江彻靠在墙边,右臂缠着临时绷带,声音比平时低半度:“我不是名单上的人。我是名单生成的源头。”
齐砚秋手指一顿。
屏幕终于解锁,一段滚动文字浮现:
【死亡名单·第七阶段观察对象】
1. 林振邦|环保专家组成员|2019年失踪
2. 赵明远|水利研究院首席|2020年车祸
3. 陈立峰|市环评中心顾问|2021年心梗
4. 王晓舟|省疾控实验室主任|2022年溺亡
5. 吴志国|地下管网监测员|2023年失联
她抽出红笔,在笔记本上逐个圈出名字,又翻到三年前的评审会签到表。前三人都在“江底隧道”项目反对意见栏签过字。笔尖停在第四位,突然想起什么,拉开抽屉翻出一份旧文件——王晓舟最后一次提交的报告里,提到过“排水系统存在非正常信号干扰”。
“这不是随机清除。”她说,“这是精准清除所有可能发现排污规律的人。”
江彻没接话,而是走到控制台前,伸手解开衬衫第二颗扣子。金属反光从锁骨下方透出,嵌入皮肤的微型芯片边缘泛着青灰。编号清晰可见:W.S.C.-7-0001。
齐砚秋瞳孔微缩。
名单第一位,林振邦,编号正是这个。
“你不是林振邦。”她说。
“我是替代品。”他声音平稳,“三年前他被带走那天,我也进了同一家医院。醒来后,他们告诉我,我的身份已经注销,而我要替他完成‘后续观测’。”
齐砚秋将蓝笔轻轻放在台面边缘,借着屏幕冷光观察他的眼睛。每次说谎,江彻的左眼会不自觉地眨两下。现在,他的目光稳得像冻住的湖面。
“那你记得实验室的门禁密码吗?”她问。
“7-0-4-1-9。”他答得极快,“第七阶段启动日,也是你手上那份残页的编号。”
她点头,拿起黑笔,在名单旁写下五个新名字:
【现任环保评审委员会主席团】
然后抬头:“他们现在都坐在主席台上,签字放行每一份假报告。”
门外脚步声逼近,节奏整齐,不像保安巡逻。齐砚秋迅速将U盘切换至定时推送模式,每三十秒自动上传一段加密片段至三个不同服务器。本地硬盘同步生成日志文件,标题写着:“W.S.C.-7-0419,第七阶段,活体实验仍在继续。”
江彻忽然抬手,按住她正要拔出U盘的手腕。
“别停。”他说,“让他们看见。”
下一秒,主电源被切断。监控墙只剩备用电池维持运行,画面闪烁了一下,但未中断。门被推开,周慧兰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消音器,枪口对准齐砚秋胸口。
“你们不该碰那个芯片。”她说,语气平静得像在提醒下属关灯。
齐砚秋没动,只是把三支笔一起甩向控制台。红笔笔尖精准刺入芯片接口,瞬间爆出一串火花。电流窜过线路,监控墙画面剧烈抖动,随即恢复正常——但数据流已转为离线缓存模式,仍在后台持续上传。
“我已经发出去了。”她说,“省纪委、信访办、市长信箱,每人一份。”
周慧兰冷笑:“你以为那些邮箱是谁管的?”
“不是人管的。”齐砚秋盯着她,“是系统。而系统有个漏洞——只要监控墙不停,画面就会自动备份到云端教育平台的教学资源库。毕竟,谁会去查一节‘城市污水处理原理’的公开课视频呢?”
周慧兰脸色变了。
她猛地转向江彻:“你是执行者,不是同盟。现在就毁掉硬盘。”
江彻站着没动。
“我现在的任务编号是多少?”他问,“还是W.S.C.-7-0001吗?可林振邦还没死,对吧?你们只是把他关起来了。”
周慧兰手指扣上扳机,却迟迟未动。她看着监控墙,发现其中一幅画面正在实时更新——一名身穿病号服的男子正被推进注射室,手臂上贴着电极片,时间戳显示为**此刻**。
“你们疯了!”她低声说,“这数据根本没断!”
“因为你忘了。”齐砚秋走到控制台前,按下隐藏键,“真正的备份不在这里。而在你每次查看焚化炉运行状态时,自动同步到市政内网的巡检日志里。”
她回头看江彻:“三年前你为什么没逃?”
“因为逃不出去。”他说,“他们的信号覆盖整个城区。只要体内有芯片,走到哪都会被定位。我留在警队,至少能知道哪些人会被清除。”
齐砚秋沉默片刻,从风衣内袋取出一张微型SD卡,插进读卡器。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黑暗中,一个男人躺在手术台上,面部模糊,但声音清晰。
“我是林振邦。如果这段录像被激活,说明第七阶段已进入终局。所有参与者都将被灭口,包括……执行清除任务的江彻。”
视频结束。
江彻闭了闭眼。
周慧兰缓缓后退一步,枪口垂下。她终于意识到,这些数据早已不在掌控之中。她转身欲走,却被齐砚秋叫住。
“王世昌知道这事吗?”齐砚秋问。
“他不知道。”周慧兰回头,“他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江底隧道的地基,用的就是当年抗洪时剩下的毒砂。”
说完,她消失在走廊阴影中,脚步声渐远。
控制室只剩两人。
齐砚秋拔出U盘,芯片残骸已被高温烧毁,表面裂开一道细缝。她把它放进防水袋,贴身收好。日志文件最后输入密码:“2+2=4”。
三支笔重新插回口袋。
监控墙仍在运行,十二张面孔无声挣扎。名单最顶端的名字突然闪烁起来,字体与市长办公室铭牌完全一致。
江彻靠在墙边,锁骨处芯片发烫。他抬起左手,轻轻敲了三下太阳穴——这是他卧底时期与上级联络的暗号。
齐砚秋看见了,没说话。
外面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远处警笛隐约响起。但她知道,来的不会是救援。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直播观看人数已达8,742人】